金麟降妖定沧海 顽石浴血化龙吟
文 |骤雨长风
夕阳西下，晚霞挂满天空，一场风波过境，拜战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晚，欧冶子服过云悠然留下的草还丹在朦胧中渐渐睡去，蔻儿放心不下，整夜守在父亲床边。
夜深了，筋疲力尽的蔻儿头枕双臂趴在父亲的床边睡着了。
子夜时分，蔻儿迷迷糊糊地听见窗外隐隐传来阵阵低沉的轰鸣之声，是雷声，怕是要下雨了，蔻儿起身来到窗前正要关上窗子，举头却见夜空中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
可是侧耳聆听，那低沉的轰鸣之声此起彼伏清晰地传入耳畔，既像旷野沉雷回荡山川大地；又如同身处海天，惊涛拍岸，震撼心怀，感觉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却又仿佛近在咫尺身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丝恐惧涌上心头，蔻儿跑到父亲床边，轻轻推醒了父亲，“爹，你醒醒，窗外好像有些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孩子。”朦胧中，欧冶子坐起身来。
“您仔细听听，窗外有些奇怪的声音。”
欧冶子侧耳聆听，好一会儿，老人家的脸色变了，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冲到院中，蔻儿担心父亲着凉，拿起外衣跟出门去。
夜空下，拜战庐的小院一片宁静，除了白天被毁坏的地方并没其它不同，只是那阵阵的轰鸣之声依旧清晰入耳。
…
欧冶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边的大柳树下，苍老的身子有些颤抖。
大柳树下的草丛之中泛起一团幽蓝色的光华，像夜空那样的深遂，而那隐隐的轰鸣之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爹，那儿有团蓝光，不会是传说中的鬼火儿吧？”蔻儿害怕了，不由得抱紧了父亲胳膊。
欧冶子没有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幽蓝色的光芒，快步走上跟前。
柳树下除了那块大青石之外什么也没有，而那团幽蓝色的流光正是大青石发出来的，那深邃的光芒莹莹流转。
欧冶子跪在草地上把耳朵贴在大青石上，青石内隐隐的轰鸣之声如浪涛澎湃，激荡海天。不知不觉中，欧冶子的眼圈儿红了。
…
蔻儿也察觉到了那轰鸣之声源自青石内部，她记得自儿时起这块大青石便躺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石根部生满了青苔，小时候，每到夏天的夜晚，自己最喜欢坐在大青石上，一边喝着母亲熬的银耳羹一边听父亲讲故事。
多少年来，岁月沧桑，风霜雨雪，大青石默默地守在那里无人问津，也从未有过任何变化，今晚，青石突然发光，父亲显得如此激动，难道这大青石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少女的心中划起了问号。
蔻儿带着满腹疑问望着父亲，欧冶子跪在地上仰望苍穹，老泪纵横，慨叹着：“四十九年，整整四十九年！爹！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儿子如今又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了！”
“爹，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蔻儿害怕地握着父亲的手。
欧冶子泪眼含笑抚摸着女儿的头，“孩子，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蔻儿记得，爹说过，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超越爷爷，铸造旷世神兵！”
“对！这也是你爷爷的临终遗愿。”
“爷爷的临终遗愿？”
“是啊…来，孩子，你把耳朵贴在青石上用心的听。”
蔻儿依照父亲吩咐把耳朵贴在了青石上。
“爹，那轰鸣声好生震撼，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天地间宣泄，就像…就像…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爹，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那是海啸龙吟之声。”
“海啸龙吟？”
“对，是你爷爷告诉我的。”
“那…这大青石是宝贝了？”
“稀世珍宝！看似平常，其实它的真名唤作——【麒麟胆】”
“麒麟胆？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听爹慢慢讲给你听，那时你爹我还是个孩子，比现在的你还要年幼…”
…
六十余年前，欧恒铸造了七把名剑，拜战庐因此名扬天下。
此后岁月中，欧恒力求突破，渴望铸造出超越七剑的神兵，但始终心愿难成。后来，他娶妻生子过起了平淡的生活，数年后，妻子诞下欧冶子，晚年得子的欧恒对儿子十分疼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淡而满足。欧冶子十岁那年，母亲过世了，只剩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少年欧冶子和父亲一样对铸兵之术很感兴趣，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潜心学习铸兵之术，欧恒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毕生神技倾囊传授给了儿子。
像欧恒这样的铸兵大师，最大的愿望就在有生之年能有超越七剑的神兵问世，超越自己。数年间，他带着儿子走遍大江南北，寻找着稀有矿石铸造神兵。
…
直到四十九年前，那时的欧冶子只是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年，跟随父亲欧恒来到西域金州兴元府一带。此地有一座山名唤【定海山】，这山的名字让欧恒心中有些纳闷，地处西域苦寒之地，距茫茫大海万里之遥，何来“定海”之说？
听山下村中的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说，这定海山深处藏着一口逆水寒潭，那潭可不是普通的水潭，而是当年禹王治水平定四海汪洋时留下的镇海之眼，那海眼直通东洋大海，传说只要能进入海眼便可以找到龙王爷的宝藏。
欧恒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当即便要带着儿子进山一探究竟，不想老人却连连摇头劝阻。欧恒询问究竟，老人说数十年前曾先后有几伙人进定海山到逆水寒潭寻找宝贝，可仅有少数几个人活着逃了出来，听侥幸活下来的人讲，其余人都被逆水寒潭中的神兽吃掉了，神兽吃人的传说越传越广，此后，便很少有人敢进定海山寻宝了。
…
欧恒对神兽吃人之说并没放在心上，当即备下水和干粮，父子二人进了定海山。
正如老人所说，定海山荒林野岭，人迹罕至，父子二人历尽艰辛在定海山深处苦寻数日，终于在一处山梁之上遥望见西北方向一座山峰与众不同，明明是青天白日，乾坤朗朗，唯独远方这座山巅云雾缭绕，风起云涌，父子二人心中好奇，便直奔这座山峰而来。
这座山峰算不上险峻高崇，只是漫山遍野怪石嶙峋，石缝中稀稀拉拉长着几棵苍松崖柏，山岩上爬满了千年的老藤，父子二人借助这些山野老藤攀了上山顶。
殊不知山顶一马平川，远处一块鹰嘴巨岩之下现出一口巨大的水潭。父子二人匆匆来至潭边，一见潭中情形，父子二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一潭冷水漆黑如墨，激流拍岸发出阵阵轰响，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吞噬一切，人处潭边竟有一种不寒而栗，心惊肉跳的感觉。
欧恒哪曾料到这逆水寒潭竟然如此可怕，连忙叫儿子退后，自己极力睁大眼睛向潭中探望，无奈水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八月天气，飞溅出来的潭水竟然冰冷刺骨，欧恒惊叹逆水寒潭果然名不虚传。
欧恒看了看身边的鹰嘴巨岩，暗道：“逆水寒潭，我来试你一试。”攀上鹰嘴岩顶，取下背后的开山斧，抡起斧头朝脚下狠命一劈，轰响中，鹰嘴岩被欧恒硬生生劈裂一角，碎裂的岩石跌落潭中，击起滔天巨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一劈不要紧，随着轰鸣之声回荡群山，逆水寒潭上空风云突变，刹那间，狂风骤起，半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顷刻之间，乌云笼罩了逆水寒潭上空。潭水如沸腾一般惊涛拍岸，欧恒感到脚下整座山峰都在震颤不休，忙跃下鹰嘴岩，大声呼喊让儿子快快躲开，欧冶子心知不妙，远远地跑开，躲在一块巨石后探头观望，眼前情形，吓坏了年幼的欧冶子，深深地担心着父亲的安危。
欧恒将身子贴在鹰嘴岩上，十指抠紧石缝，乌云遮天避日，狂风席卷天地，惊雷闪电撕裂长空！欧恒触怒天威，逆水寒潭以极其恐怖的方式警告不速之客。
暴雨倾盆而至，雷电交织，乌云背后金光乍现，传说中逆水寒潭的镇海神兽显出真身，龙首鹿身，周身上下金光护体，呼啸云海，号令雷霆…
“是传说中的金麒麟！”欧恒又惊又喜，“传说果然是真，既然有金麒麟镇守逆水寒潭，潭中必定有宝！欧恒难抑心中兴奋，不顾风狂雨急，舍命爬上鹰嘴岩。欧恒心知麒麟乃上古神兽，是吉瑞祥和的神灵，若世人无贪婪之心，神兽是不会枉伤人命。欧恒双手攀住岩石，迎着狂风暴雨单膝跪倒在鹰嘴岩头，仰天高呼：“在下拜战庐欧恒，为求奇石铸炼神兵来至定海山，绝无贪财冒犯之心，多言无用，一腔热血可表真心！”说着从腰间抽出匕首往手臂一划，鲜血飞溅逆水寒潭之中。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欧恒血溅寒潭之后，汹涌逆水寒潭渐渐变得风平浪静，雷声远去，雨尽风停，漫天乌云散尽，一道长虹贯日，彩霞盈空，定海山上空好一派吉祥景象。
欧冶子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连忙跑上前，攀上鹰嘴岩，撕下衣襟为父亲包扎手臂。
欧恒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水面，欧冶子注意到原本一潭如漆似墨的潭水此刻变得清澈透底，平和如镜，潭心深处泛起一团幽幽蓝光。
“爹，那蓝色的光亮是什么？”欧冶子好奇道。
“嘘…儿子，你闭上眼，静下心来仔细地听！”
欧冶子依照父亲的话，闭上眼，用心去听。
“爹，我听见一阵阵隐隐约约的轰鸣之声，好像…”
“还记得去年我带你在登州看海吗？
“啊！我记起来了，是海浪的声音！”欧冶子兴奋地叫道，“可…海应该离此地很远才是，这声音从何而来？”
“传说这逆水寒潭是连接东海汪洋的海眼，孩子，爹要下去看看那团蓝光究竟是什么，你在这儿等爹回来。”欧恒嘱咐过儿子，便纵身跃入逆水寒潭。
“爹——小心了！”
…
那团深邃的蓝光来自逆水寒潭深处的一根巨大的石笋顶部，透过清澈的潭水，欧恒清楚看见，那发光之物本是一块偌大的卵圆形类似石头一样的东西，近在眼前，海浪声清晰入耳，还隐约传来沉雷龙吟之声。
欧恒试着撼动它，可这东西的份量超过了一般的石头许多。欧恒浮出水面，二话不说从山崖上割下几根长长的青藤，一端系在鹰嘴岩上，拿着青藤的另一端又纵身跃入逆水寒潭，将这块大石头用青藤捆好后又返回岸上，父子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块神秘的石头拖上岸来。
夕阳下，深遂的幽蓝流光渐渐退去，石头内的海浪之声也渐渐消失了。
“爹，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块顽石，根本不像是什么宝贝，可它为什么会发光发声呢？”欧冶子抚摸着这奇怪的石头不解地问。
“孩子，你错了，这不是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就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传说中的【麒麟胆】。”
“麒麟胆？那又是什么？”
“传说上古年间，天下洪灾不断，禹王治水受阻，一日神仙托梦，话说西方深山中隐藏着一口连接东海汪洋的海眼，海眼中藏着一条修炼成精的千年黑鱼精。黑鱼精兴风作浪，引发天下水患，黎民百姓受尽苦难。天庭的玉皇大帝派九天金麒麟来助禹王铲除黑鱼精。梦醒后，禹王乘着金麒麟在定海山中找到了这口连接东海的海眼。金麒麟不但可降云布雨，吞雷吐电，更有无边法力，在金麒麟的帮助下，禹王成功降伏了千年鱼妖，拯救了天下黎民百姓。金麒麟完成了上天交给它的使命，功德圆满，就要返回天庭交旨，可是禹王担心今后再有别的妖怪来此修炼祸乱人间，向金麒麟表明了心意。临别前，金麒麟张口吐出麒麟胆来镇守逆水寒潭，千百年来，再没有鬼怪妖魔敢来此兴风作浪。”
“如此说来，这麒麟胆关系天下风雨，如果我们取走了它会不会…”
“孩子，麒麟胆镇守逆水寒潭平定江海已有千百年之久，此间，天下江河水系大局已成定势。今日定海山逆水寒潭奇象环生，金麒麟显灵问世，我想冥冥中天意早有定数，该是到了麒麟胆重现天日的时候了！”
…
就这样，欧冶子与父亲一起，花费数月光景才将麒麟胆运回拜战庐。
欧恒父子离家数年，如今得宝而归，消息一经传开，拜剑庄的老少乡亲纷纷登门鉴宝。可原想大开眼界的众人在看过麒麟胆之后都大失所望。
好多人都笑欧恒是误拿着石头当金砖，明明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老青石，欧恒偏偏认定是举世无双的宝贝。离家数年，到头来只带回顽石一块，欧恒父子一事成了大家的笑柄。可欧恒并不介意，内心发誓要将麒麟胆炼成天下第一神兵，到时一鸣惊人。
欧恒迫不及待地打开炼兵炉，选用最好的炭材燃起熊熊烈火，焚烧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可是到了最后，炼兵炉都烧毁了，麒麟胆却还是顽石一块，丝毫无损，用手一摸，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就和从逆水寒潭中刚刚打捞上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欧恒并没有气馁，重建炼兵炉，再炼顽石。可百余次的努力和尝试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任你烈火焚烧，刀劈斧砍，麒麟胆依旧不为所动。
光阴似箭，岁月匆匆，转眼十余年过去了，欧恒熬白了头，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将麒麟胆炼制旷世神兵成了欧恒的遗愿。临终前，欧恒交待儿子，要他在有生之年一定要超越自己，将麒麟胆炼成旷世神兵，到那一天，将神兵奉于自己坟前告慰自己在天之灵。
…
数十年来，欧冶子始终不忘父亲临终遗愿，潜心研究炼兵之术，也许是亲眼见证了父亲太多次失败的缘故，欧冶子始终不敢妄动麒麟胆，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并没有超越父亲的实力，能否在有生之年实现父亲的临终遗愿成了欧冶子毕生夙愿。
光阴流转，欧冶子从年轻力壮的青年变成了年近古稀的老人，麒麟胆在拜战庐的大柳树下历经风风雨雨数十载春秋。
终于，在这个看似寻常的阳春之夜，麒麟胆灵光再现，再度传出海啸龙吟之声，叫欧冶子怎不激动？
…
“爹，这么说…你可以实现爷爷的临终遗愿了？”听完父亲的讲述，蔻儿同样欣喜万分。
“苍天有眼，我想麒麟胆中蕴藏的绝世神兵问世之期到了！”
“可这么多年来…麒麟胆不起丝毫变化，为什么偏偏是在今日？”蔻儿百思不得其解。
欧冶子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他凝视之麒麟胆…那深遂的幽幽光芒中隐现一瑞兽光影，仿佛天马行空一般，徘徊云海。
欧冶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一触那团暗影，借着皎洁的月光，欧冶子清楚地看见指尖上粘染了一点丹红，“是鲜血！”欧冶子惊呼！
“血！谁的血？”
“孩子，你还记得日间那救了你我父女的白衣公子吗？”
“是他…”
“危难关头，他赤手搏白刃，血溅青石，这一幕你我都忽略了，如今想来这鲜血必是他留下的。照常理说，过了几个时辰，血迹早该干涸凝固才对，可麒麟胆上的血迹殷红如新，难道…”
“爹，你是说麒麟胆的变化是因他而起？”提到云悠然，蔻儿脑海中又浮现了云悠然长箫白衣，洒脱的身影，不由得一阵怦然心动，好在夜色掩饰了她脸上的绯红。
“错不了，人道九天真龙转世方可称皇称帝，他虽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可事实如此，他体内流淌的必是皇族之血，这光芒中透出的血迹形同当年金麒麟显灵的真身，世间万物莫不是同体相生，血脉相溶，此番麒麟胆饮染云悠然之血而灵光再现，难道这少年…是金麒麟投胎转世？”
欧冶子一语道破真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麒麟胆内一声龙吟千里，回荡九霄长空，龙吟之后，光华怒放，麒麟胆应声裂成两半，一团如夜空般深遂幽蓝色的水银状液体悬浮半空，呈现在欧冶子父女眼前，灵光流转，金麒麟身影若隐若现飞腾其中。
瞬间，欧冶子灵台一道灵光闪过，再不敢沉思怠慢，大呼：“孩子，快布置玄铁案，取金钢尺、点金笔来，今夜就是神兵问世之时！”
“神兵问世还需溶淬之物，用什么才好？”
“麒麟胆内藏的精华升空，速将青石上的鲜血收于麒麟胆石壳之内，为父我要焚龙血——炼神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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