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有一个朋友。
她总是会那么优雅地笑着,至少任何时候,她都不会让自己活着别人觉得尴尬的时候。她即使在伤心到极致的时候,她的哭泣,也是会点到为止的。
因为她姓侯,所以我们那时候就会叫她:猴子。
久而久之,整个班级也跟着这么叫了。
我竞选大队委,被通知会抽到那么一两个问题,然后要求来一段表演。
虽然这是初次竞选,但是那些竞选大队委的孩子们我都已经摸了个清楚。
竞选大队长的那个同学会来首诗朗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我的对手,和我一样竞选文艺委员的英语老师的女儿会唱一首英文歌。
而我,直到竞选前一天,我才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情要办。
要不,我搬台钢琴到舞台上来?痴人说梦,此路不通。
或者我唱一首我最拿手的《死了都要爱》?自杀行为,一张嘴就淘汰。
我其实也可以诗朗诵的,但是那时候脑子里的篇幅不多,记的诗都不完整,正好学到课文。
讲的是廉颇蔺相如的故事,课上都有排练着玩,同学们也依稀记的大概的台词。
想到这,我便萌生一计。
“猴子!与我演戏吧!”在得到所有好友“祝你成功,我不参加”的“鼓励”后,我便鼓起勇气问了向来高冷的她。
我闪现到她的面前,猛拍她的桌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我就要热血澎湃地揭竿起义,崛起于阡陌之中。
她那时候正在看杂志,斜眼望了我一眼,又草草收回,轻轻地从她嘴里飘出两个字:“不要。”
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丢脸。”
“演廉颇蔺相如的故事!”
“不演。”
“我演蔺相如。”
“不去。”
她自然是知道我是为了竞选大队委而准备的,自然也是知道要在很多班级面前表演的,而她向来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
“那我演廉颇,你演帅气多金的蔺相如。”
我慌忙退避三舍,退而求其次,只要她答应我,即使让我真的背着荆条青蛙跳,我也愿意。
她干笑了几声,认真地看着我,“十感然拒”道:“拒绝。”
不见棺材不掉泪,回首向来萧瑟处,我叹了一口气,转头倒在座位上。
小时候的我还是特别喜欢将心里的情绪表露在脸上的,我睁着大大的眼睛,泪眼汪汪,双手却是依旧摆平端正地放在桌子上。
记得小时候,你一难过,班级里近乎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把你团团围住,问你怎么了。
而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往肚子里咽,装着快乐的样子忙着把全世界敷衍。
我突然想,为什么猴子那时候没有像我一样呢?
小时候总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心情毫无顾忌地张扬在脸上,那为什么,她却没有呢?
而那时候的我,并不会想那么多,即使心有猛虎,也不会知道,他会偷偷地细嗅蔷薇。
因为无人愿意与我配合,我也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节目。倘若我去背诗,我那时候还是小学,虽然我也算的上是同学们中的“小文豪”,但是对于诗篇的了解还是少之又少。我记忆中的都是短诗,无法填充三分钟的表演时间。
于是我决定还是唱《死了都要爱》,亮一亮我的金嗓,或许这可能不会让我成功地当上大队委。
但或许可能会一鸣惊人,收获一批死了都要爱我的忠诚粉丝。
次日选举,我坐以待毙,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赖皮犬,眼睛睁很大,将“恐惧”两个字放大加粗写在我的脸上。
开始前几分钟,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前排,然后我见到陆续而来的同学们,带着期待的目光扫向我们这里……
咦?我从人群中望见了卖力朝我这挤过来的猴子。
……
“你来做啥。”我好奇地问。
“看你丢脸。”她叹了一口气,我低下了头,默默地点点头,随后她又问:“你台词背了吗?”
背了,背的滚瓜烂熟,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诶,下面一句是什么来着?慢,这不是歌词吗,哪来的台词。
“什么台词。”
“廉颇的台词。”她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
“语文课上我们排过啊,怎么可能不会背嘛。”我回完话后一愣,“怎么了吗?”
她从身后拿出一卷语文书,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给我们班丢脸,于是我昨天晚上背了蔺相如的,我们还是表演这个话剧吧,我怕你记不住就把语文书给……”忽然,我拥抱了她。
那时候对友情还懵懵懂懂,当时倘若一个人会愿意陪着你做一件他以为幼稚、以为滑稽的事情,那么这一个人,你值得珍惜一辈子。
那一日配合默契,虽然只是给了一个话筒,但是在我们手中也能辗转自如,从容应对。那件事情留给我的印象很深,甚至时隔多年,我也会常常拿出来自己回味回味。
我不知道现在的她,正在哪里,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
但那些温存,在赶赴未来的路上,可能摇摇晃晃,可能颠颠簸簸,但是他们的目标明确——为的,就是告诉你:它们虽然不会与你肝胆相照为你杀出一个黎明,但是会在你眉头紧锁的时候让你明白你还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件事,在你的人生经历还是空白一片的时候,温柔地亲吻着你的眼泪。
那样的画面,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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