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成棺

作者: 珠子褐 | 来源:发表于2019-09-21 13:34 被阅读0次
    白骨成棺

    (一)

    公元前二百三十年。

    燕国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地方,青歌居住在这里,和师父,荆轲,还有狗大爷一起。

    她是人类和鲛人的后裔,拥有一双漂亮的双腿,大腿上有青色鳞片一样的胎记,还有灵动的容颜。但她唯独没有声音。没有鲛人引以为傲的声音,她的名字中却带了个“歌”字。

    她是被一个男人捡到的,一开始她不知道这个男子的名字,因为,她没有声音。青歌是个很沉默的孩子,不单单是她不会说话,而是内向。男人也是一个很沉默的男人,只管她的吃喝。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高渐离。

    渐离。美丽而又不详的名字,总带着一股与世俱来的凄美。就和他人一样,会弹奏一种叫做“筑”的乐器,一种能够弹奏出悲哀的乐器。

    他说:“你有个好名字,却是个哑巴。”

    他教她“筑”的乐器,并告诉她,这样的关系叫做师徒。

    高渐离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或许是因为不会说话,所以也学不会反抗。

    荆轲和师父还有狗大爷一起喝酒的时候,她就在远处一个人坐着。

    有一次荆轲问他:“这是你妹妹?”

    高渐离连忙摆手,与他解释。

    荆轲只说:“如今世道太乱,带个丫头可不容易。”

    “世道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改变的,能够平安的活下去就行了。”

    “高兄,你应该还是在意的吧。”

    高渐离笑笑不语。

    青歌很少知道外面的世界,战争对于她而言 不过是生活环境的改变。无论穷苦还是富裕,她都会跟在那个男人身后。

    三个人又大口喝酒,微醉后,高渐离又问青歌:“跟着我,你可会后悔?”

    青歌不言,然后摇了摇头。高渐离就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睡去了。

    很快,这样的生活就被打破,那日,一个名叫田中的人来寻荆轲。

    那是一个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穿的衣服不脏,脸也很干净。荆轲被引荐给了太子,高渐离会击筑,带着青歌在太子身边做了个乐师。自此以后,他们的生活改变,青歌第一次感到充实。

    每天都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梳漂亮的发髻。青歌每日学习礼仪,学习击筑,都是为了有一日能够同师父一起在太子面前演奏。这之前,她只是跟随在高渐离身边,如同婢女帮他端茶倒水,她对此毫无怨言。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有一次奏乐时,太子丹问道。

    高渐离道:“禀太子,这是鄙人的妹妹,名叫青歌,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青歌是个好名字,若会说话,一定是很美的声音。”太子丹说,“女孩子想学纺布吗?我可以让人将她送到纺织区去。”

    高渐离拉着青歌跪拜,“谢太子!这是青歌的荣幸。”

    于是,青歌不再联系击筑了。

    传闻,鲛人会纺织,鲛人织出的布名叫鲛绡,入水不湿,美丽至极。但她不是鲛人,她织不出鲛绡,她只能算是在这一方面有些天赋。但这是他的要求,所以她都尽量做好。

    他对她说:“青歌,什么事情努力就好,做到自己认为是最好的就行了,等你能够织布时,就帮我织匹布吧。”

    青歌依然乖巧的点点头,以前她认真的学习击筑,现在,她开始认真的学习纺织。

    纺织房都是女人,她是年纪最小的,所有人都照顾她。她开始一个人住在这里,她想要为他织出一匹最好的布。只是如此单纯的想法而已。

    夜晚笼罩之时,她的房间就传出纺织机的声音,在夜里宛若细碎的虫鸣,一遍又一遍。她第一次成功织出的布很差劲,但所有人都夸她,说她天赋异禀。但她想要更好的。

    于是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一年后,她抱着送给高渐离的布匹去找他。那时心里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闪烁跳跃,好像能够感觉到自己异常的心跳。

    没有走到内室,她就听到熟悉的击筑声,哀转久绝,但今日似乎更加悲哀,仿佛击筑之人心里又沉重了一些。

    她站在门外听见荆轲的声音:“秦国狼子野心,不会放过燕国的。”

    高渐离说:“秦王已对赵国出手,过不了多久就会轮到燕国,太子可有计划了?”

    荆轲摇了摇头,“秦国来势凶猛,稍微不慎,燕国就会不复存在,太子也得好好思量思量。”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青歌正打算敲敲木壁,示意她已经到了,这时高渐离又开口了。

    “我只是一个乐师,你不该来与我谈论这些。”

    荆轲笑笑,“你是我的知己,有何不可,我知道,你是关心这些的,若你有什么好点子,我也可以与太子汇报。”

    高渐离摇摇头,“我能有什么好点子,能在这里做一个乐师我已经很满足了......青歌来了?”高渐离发现门边的青歌。

    “青歌真是好久不见了。”荆轲说道,他的脸上的胡子又长了一些,似乎又多了一些沧桑。

    青歌弯着嘴角小步走到高渐离跟前,把布匹递给他。

    “这是送我的?青歌的手艺都这么好了。”高渐离摸着布匹说道,青歌心里却莫名的失落,他已经忘记了,是他让她这么做的。

    “谢谢你,我很喜欢。”他一句话又让青歌有些开心,淡淡一笑。

    高渐离盯着她看了看,“青歌似乎又漂亮了一些,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

    青歌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几年就是出嫁的年纪了,高渐离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纺织房离这里不近,早些回去吧,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做。”

    青歌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想要表达些什么,但她想表达的是什么,她自己却不知道,那块东西好像没入她心湖的一小块石子,荡起一小会涟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歌踏出了房门,却没有离开,高渐离和荆轲在屋里喝酒,她在听他击筑。

    回到她的房间,她找到了半年未碰的“筑”,那是他亲手给她做的,她荒废了太久,已经不太熟练,但现在却突然回忆起来。

    她又重新开始练习。白天纺织,晚上她就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击筑。她常常去乐师们的住处,向高渐离请教,有时给他带几件新衣。

    有一日他正在为她击筑,只为她一人,她乖乖的听着,忽然瞧见那筑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记忆中,这把筑,他已经用很久了。

    于是,她开始存钱,只想为他买一把新筑。

    (二)

    这一年,太子宫中突然又多了一位武将前来投靠,她听高渐离和荆轲说,那个樊将军曾经是秦国的一员大将,不过在赵国手上吃了败仗,逃到燕国来。又听说秦王生性残暴,他的父母宗族已经被全部诛灭。

    这时青歌就在白纸上用毛笔写道:“那太子殿下会帮他吗?”

    高渐离说:“太子肯收留他已经算是帮他,那是因为太子爱惜人才,但若是帮他报仇,燕国还没这个本事,六国合并也许还行,不过现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荆轲又说:“秦王的野心不小,况且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燕国都已经结下了一些仇恨,过不了几年,若我们还没有做出对策,燕国迟早会大祸临头。”

    高渐离建议道:“你不是刺客吗?若能够潜伏到秦王身边,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我未尝没有想过,但这事可不容易。”

    两个人又说了好久,最后高渐离对青歌说:“这些事情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有人问你也不可以,你要记住,在这世道上,最不缺的就是会说之人,你不会说话倒也是好事。”

    青歌不明白他的话,但她一向听从他的话。这些话,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过几日,她被派去给那位樊将军送新衣,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将军。

    “小丫头你是纺织房的人?”那位樊将军很和善的说道,“这么小就会纺织了啊,很辛苦吧。”

    青歌纺织两年以来,手上早已经起了茧子,但她从不觉得辛苦,于是摇了摇头。

    “会裁剪衣服吗?”他又问。

    青歌点头。

    “那你以后就负责我的衣服吧。”

    青歌按照规矩行了一礼,回应一个笑容。

    她今年十二岁,出落的越发漂亮,她身上有一种灵性的美,就算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宛若精灵一般,这是属于她母亲的美貌,而她那双皙白的长腿,则来源于她父亲。

    七岁以前,她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母亲可以幻化出双腿,但终究不被人类接受,自己回了海中,青歌就一人在这世上乞讨。樊於期对她而言是长辈,荆轲对她来说是大哥,高渐离,是她师父,太子丹,是恩人。

    青歌领悟着这些情感,转眼又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里,她坐在高渐离面前听他击筑,在纺织房工作。外界人心惶惶,因为赵国被灭掉了,秦国向北进军,已经逼近燕国,燕国上下一片慌乱。

    而这时,青歌已经攒够了钱,帮高渐离买了一把新的筑。抱着筑向高渐离的住处跑去,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天,见到高渐离的时候,他一脸愁容,眉头紧皱,他还没有发觉青歌已经来到。

    青歌敲了敲门,跑到他的面前,把筑递上,冲他一笑。

    “啊......是青歌啊,这是送我的?”高渐离收了愁容,勉强一笑,“很贵吧。”

    纺织房工作,拿的钱非常的少,这把筑已经是燕国最好的筑的其中之一。

    青歌摇摇头,表示樊将军经常会给她一些零用钱。

    “想听么?”

    青歌赶忙点头,高渐离笑了笑,为她击筑。

    筑声如雨点之声,短暂凄凉,比往日里的更加悲伤,高渐离的筑声每日都在精进,那种悲伤也一天更胜一天。高渐离曾对她说,一个好的乐师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弹奏,他的乐曲将是他的灵魂之声。

    青歌问他:“你是在为燕国担心吗?”

    高渐离点头,“燕国会灭亡,我们只能放手一搏。”又说:“青歌,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青歌猛的抬头,她第一次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他摸着她的头,“太子早就把燕国的希望寄托于刺杀之中,荆兄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他,这是燕国的最后一次机会,不管最后是否成功,你都要自己活下去,我教你击筑,让你去纺织房,都是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

    青歌摇头,向来听话的她反抗了高渐离。

    “青歌,人的生命有限,所以才显得宝贵,你必须得一个人了,你不能一辈子依赖我,你只能信任你自己,永远把不要你的一切寄托在他人身上,明白吗?”高渐离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当做从来不认识,你也从来不认识荆轲。”

    那天,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天空灰蒙蒙的,仿佛一团麻线,青歌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她躲在屋子里一个人哭,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泪水和雨点的动静。

    他教她击筑,让她学纺织,都是为了这一天,抛弃她。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伤心,她想把这一切告诉别人,但她不能,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她也想冲着天空大吼,她也想用自己的声音告诉他,她不想离开他,但她只是在说无声的言论。

    青歌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少了什么,明明如同往常不去找他一样,她依旧在织布,依旧在裁衣。但总还是缺少了什么。

    (三)

    一天她去给樊於期送洗干净的衣服,正见樊将军和荆轲在院子里说话,荆轲一脸严肃,而樊将军已经满面泪痕,情绪非常激动,不过多久就传来太子为求自保,斩杀樊将军的消息。

    而荆轲则成为了燕国的使者带领樊於期的首级前往秦国,秦武阳跟随。

    虽是送别使者,但到的人都不多,今天的事似乎只有和太子很亲近的人才来了,高渐离也去了,所有人都怒发冲冠的模样,看着荆轲的眼神十分凝重。青歌躲在一边不敢出声,高渐离在击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凄凉的唱着。

    空气宛若冻结,一片尘埃压在上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青歌不知自己为何也会感到如此的悲伤,荆轲是顶级的刺客,离开时,他向她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又最后和高渐离说了一句话,终于离开了。

    一晚睡醒,昨日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所有人按部就班,没有任何改变,但青歌心里却有种不安,昨日的事情她久久不能忘怀。

    “青歌,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啊?”名叫水兰的女子问她。水兰是纺织房里年纪较小的女孩,和青歌最为亲近。

    青歌摇了摇头。

    “最近没有见你击筑呢,也没去找高乐师?”

    青歌不知该如何回答,高渐离说,就当他们从来不认识,那么她是不是该告诉她,她从来不认识什么高乐师?但现实如此,以往的所有事情她怎么可能就当没有发生?

    水兰习惯了青歌的不回应,又道:“听说昨日高乐师受了风寒,现在卧床不起,衣服已经都送来了,还是你洗吧?”高渐离的衣服向来是青歌自愿洗的。

    青歌一怔,然后飞一般的向高渐离的小屋跑去,水兰还在后面大声的唤她的名字。

    高渐离躺在床上,已经迷迷糊糊昏迷不醒。荆轲走后,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最近很多人都离开了,说是什么避难,纺织房里的婆婆们还劝她要尽早做打算,但她只关注着高渐离,他在哪,她就在哪。

    “是青歌吗?”高渐离用虚弱的声音问道,眼皮在颤抖。

    青歌赶忙点头,但他已经看不见了。

    “是梦吧……咳咳……”高渐离自言自语道,“是梦也好,青歌……我很抱歉,但我都是为了你,世道很乱,你不可能跟我一辈子……咳咳……”

    青歌握住了他的手,小时候她睡觉时就喜欢这样握着他的手。

    “是你的手,真好……只有你,永远都关心我……”说完,他又睡着了。

    青歌照顾了高渐离一天一夜,一直没有合眼,高渐离烧退了一些,她便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醒来时,她已经躺到了高渐离的床上,高渐离在一边击筑,声音悠扬,青歌以为自己在做梦,迟迟不愿醒来。

    直到他说:“你要跟着我,但我却没有办法护你周全。”

    青歌高兴的从床上跳下来,紧紧的抱了抱高渐离。

    高渐离抚摸着她的柔发,“青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会保护你的。”

    青歌摇摇头,表示她一点也不介意。

    “跟着我,你可会后悔?”

    这句话,很久以前,他也问过她。

    青歌又摇头。

    不久后传来荆轲刺杀秦王失败的消息,太子恐惧,打算逃离,高渐离也在准备。

    秦王暴政,惹得百姓哀声怨道,这一次,又不知会死多少人。

    高渐离果断的离开了,他那日曾去送别荆轲,是必定要被诛杀的对象之一。其实那一日去送别,他们这些人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看了看青歌,还是逃了,带着青歌一起逃了,他把青歌护在怀里,连夜离开,去了个小地方,做了个酒保。

    青歌没有怨言,只要跟在他身边,无论怎样都行。每日里,他出去做事,她就在家里纺布,她的手艺非常好,他们得以才能够生活。

    那时高渐离常常问她:“我是不是很没用?好友被杀,君主被追杀,却躲在这一个小地方,苟且偷生。”

    每到这时,青歌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用纸笔写道:在她心中,一切都不过他。

    高渐离便只是摸着她的头说她傻。

    很快,青歌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了。青歌虽然不会说话,但人长得漂亮,性子乖巧温和。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都被高渐离拒之门外了。外面有不少的闲言碎语,但高渐离一向不在意。

    “青歌,你不会怪我吧?”高渐离问她,“我是为了他们好,若让人发现我们,跟我们有牵连的人都会遭殃。”

    高渐离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教她,不知者无罪,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不要埋怨他们。

    青歌也听了。

    这一年,燕国灭了。高渐离没有什么打算,但青歌却常常看见他一人在夜里喝酒。

    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生活,不问世事,青歌喜欢这样的生活,她也常常听高渐离在月色下同她谈心。

    “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青歌也是这么想的。但有一天却改变了这一切。

    那天,高渐离跌跌撞撞的回来了,他和人打架,嘴皮破了,腿也伤了,还独自一人去喝了酒。

    青歌一边给他上药,他一边还醉醺醺的骂道:“他们根本就不懂乐曲!”

    青歌便给他击筑,她永远都没有高渐离击的好,但她一直都在练习。

    第二日有人过来,来找高渐离,说是他很有天赋,想要他去做一名乐师。

    青歌急了,立即去找高渐离,高渐离却让她进屋,单独和那个人谈话。

    后来,高渐离再也没有回来,青歌很着急,四处寻找他的下落,隔壁的大婶却告诉她。

    高渐离走了,去了秦国的皇宫当乐师,说不定能够得到秦王的欣赏。她还告诉她,他走之前,已经把她托付给了村东边的二牛。

    青歌这才明白,他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再一次抛弃了她。

    她不管他去秦国做什么,又有多危险,她只想要找到他。

    (四)

    她就背上东西出发了,去了秦国。因为她姣好的容貌她成了秦国皇宫里的一名婢女。

    她也明白了秦国的黑暗,她也知道自己太过渺小,但从来没有一刻放弃寻找。

    她是个很笨的人,不懂的欺骗,不懂的讨好,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天意,每当她遇到危险时总能够化险为夷。

    她很努力,就是为了能够去乐府当高级乐师的婢女。

    几年后,她终于有了一次机会。要在一次宴会上为那些大人们倒酒。她终于也看见了他。

    但他的眼睛被一条白布遮住了,行走需要有人陪同,胡子也更长了,好像很久没有打理了。穿的还算干净整洁的,但脸上的神情却不知为何越发冷漠。

    他看不见她,她也叫不了他。

    这次宴会秦王非常高兴,允许高渐离坐在他旁边弹奏,想要更清楚的听他的乐声。

    所有人都一篇和睦,但只有青歌听的出,他的曲子里的哀愁已经几乎没有了,更多的是清脆果断。

    青歌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曲毕时,高渐离突然把筑扔向秦王。

    “砰!”

    秦王下了一跳,急忙起身,筑并没有击中他,只是落在地上发出很响的声音,由此不难听出,这把筑,很重。

    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众士兵纷纷上前,把高渐离控制住,宫女们吓得四处乱窜,只有青歌想要靠近。

    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拼命的想叫出声来,但她从来没有过声音,从来没有。

    一直以来她都躲在高渐离的身后,但这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永远的和他在一起。

    高渐离被判了死刑。

    过了几日,她也被带到了秦王面前。

    “你认识高渐离吗?”秦王问她。

    她点了点头,她已经绝望,事到如今,不承认也没有了意义。

    秦王说:“他一直在关注你,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你这样一个宫女,但既然你们是旧时,你就也和他一起陪葬吧。”

    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她,他一直都在看着她,他不见她只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青歌手指不稳的握着笔写下几个字:“奴婢有一个请求。”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请求?高渐离的最后一句遗言是,‘我对不起她,我爱她’,那个她,就是你吧,不过他是为了荆轲才来刺杀我,所以他从不认你……你也可以留下一句遗言。”

    青歌终于忍不住无声的流下了眼泪,眼泪化作一粒粒雪白的珍珠落在地上。这是她唯一一次落泪化作珍珠。

    这是真正的鲛人才拥有的能力。她不明白什么是爱,只是想要和他永远生活在一起。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请求而已。

    秦王已经瞪大了眼睛,向她询问:“为何你的眼泪能够化作珍珠?”

    青歌写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但我想要和他葬在一起。”

    若是必死,两个人最后只剩下了白骨一堆,永远在一起,这样,也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秦王沉默了半响,道:“可。”

    (五)

    公元前二百二十一年。

    秦王在宴会上被自己的乐师刺杀,侥幸活命,乐师被赐死。下葬的一晚,与他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宫中的一位婢女。

    但任何人都没有注意,也没有任何人记得。

    偌大的宫殿里,秦王独自一人,面色激动的喃喃自语:“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原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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