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是个野丫头,漫山遍野都有我的身影,我和小伙伴如同风一样,每天飞过村庄,掠过树梢。母亲最愁我的鞋,虽然是个女孩子,上树,爬山,滚铁环……样样精通,就是费鞋。一双布鞋还没纳出来,脚上的就已经磨穿,母亲倒也不责难,虽然会有唠叨,但在繁杂的家务和农业劳动间隙,还是一年四季不停地为我做布鞋。
我的家乡盛产柿子,家家户户都有好几棵柿子树,村子里还有柿树园子。那时候的我非常喜欢爬树,尤其喜欢爬柿子树,因为柿子树表皮粗糙,布底鞋踩在它的鳞块状树皮上,非常把稳。而且柿子树枝的韧性较强,我们可以爬到距离树梢较近的位置,矫捷地摘下自己喜欢的柿子,虽然被父母知道了,有可能会责骂,好在小孩子身轻如燕,而且柿子树好像也保佑着孩子们的安全。春天在柿子树下串柿子花儿,夏天在柿子树上乘凉,秋天自然就在柿子树上觅食儿了。
每到暑假,柿子逐渐有变红的,变软的,这时候我们这帮孩子就忙起来了。虽然烈日炎炎似火烧,但勤快的孩子们扛着竹竿,一天把柿子园能巡好几遍,得空儿就往柿子园跑。一直跑到中秋前后。中秋时节,有些品种的柿子就可以开始采摘,和月饼一起过中秋了。一些较晚的柿子还依然挂在枝头,等待打霜。霜降过后,每家每户的柿子都被大人小孩儿从树上卸下来,那时候村里会有外地收柿子的人,像收粮食一样,把大部分的柿子收走。当然,有些人家会留下足够的柿子做柿饼。每当柿饼上糖霜的时候,也是孩子们最馋的时候,这时候也就快过年了。柿饼做的好的人,会把自己做好的柿饼分给亲朋好友,尤其是城里的亲戚。因为做柿饼技术含量很高,所以都分外珍惜。
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农村不好,每次城里的姑姑大包小包回家来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了向往;听到城里来的亲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时,我总是万般羡慕;看到唐姐一双大红皮鞋时,我羞愧地藏起露着脚趾的布底鞋,我发誓一定要离开农村。后来,我真的出来读书了,当然那时的我也已经不穿布底鞋了,因为土气怕同学笑话,但放假回家爬柿子树的时候,我一定再换上那双快要磨透底的布鞋,因为踏实,舒服,把稳。再后来,参加了工作,也没有再穿过布底鞋,因为它已被历史尘封。
今天得空,和母亲一起回老家摘柿子。不知怎的,特别想去看看那棵十几年没有去看过的老树。它长在山上,羊肠小道,崎岖不平,平时回老家也只是就近摘几个柿子,对于它,这么多年好像遗忘了一般,也不知它还活着吗?当我看到眼前风烛残年的老柿子树,看着母亲满头的白发和粗糙的手,突然眼泪涌了出来。母亲问我,我只道眯了眼睛。老柿子树的主干已经枯了好几支,留下的两三个树杈在努力地向上生长,稀稀拉拉得挂着几十个果子,不过在它的分节处有新的枝条,母亲说再有两年,新枝也会挂果。我们像看望老朋友一般,帮他清理了枯枝烂叶,清理了它脚底下的杂草,一下子看着清爽了不少,希望它明年会有新气象。
走过人生半载,却总有些地方让我挂怀,有些事物让我想念。我的柿子树,我的布底鞋!小时候总想逃离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却不自主地回忆他,想念他。许久不回家,那种陌生,那种亲切,家乡已然是故乡。布底鞋已不在,柿子树年年红,那里有家的方向,有家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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