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

作者: 漫随知否 | 来源:发表于2017-07-15 23:02 被阅读46次
    天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文/漫随

    我叫杨羊,今年十五岁,井天中学三年级学生。

    我家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中,朝北有五间砖瓦房,西面一间厨房,一间仓库。我和奶奶住在一起,还有姐姐,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久到他们的模样,只剩下话筒里的声音,遥远而模糊,爸爸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只要我好好学习,可是,我受够了这样的谎言,一句,也不信。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他们去深圳打工,离开的那天,我还睡在梦里,一家人日复一日一样的生活,等着日落月亮升上来,一张炕上挤满了脑袋。可是醒来的一天,我往大门口跑了数百遍,翘首以望,黄昏的光一点一点淡下来,夜色迷蒙,奶奶告诉我,爸爸和妈妈去了我等不到的地方,只要我乖,他们就会回来。我信了。后来的一天天,我陪着奶奶,她纳鞋底,我堆着卡片一个一个的认拼音,古七八怪地念,奶奶听不过去来纠正,可她连哪个字母是哪个读音都搞不清楚,就像她看着大姑父的脸喊二姑夫的名字,着实令人哭笑不得,我也不指望她。到我念一年级时,村上的学校拆迁,我们得到另一个村上的学校读书。我必须早早起床,花半个小时的时间走过那条长长的黄土路,奶奶年纪大了,姐姐已经读了初中,我一个人,跟着那些背大书包的学生,小跑着随上,没人理我,我有满肚子的话憋在心里,看他们谈天说地,大笑着玩闹。下雨的一天,我站在门房的台阶上,看肖雪的爸爸将撑开的伞给肖雪,然后蹲下来,背起肖雪,手臂往上一抬,一手扶着肖雪的屁股,一手接过伞,迈开大步,肖雪的双手紧紧搂在她爸爸的脖子上,像蜗牛粘着壳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在雨幕里淡成一道烟雾,落成我心上一道浅浅的痕。她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我慌慌忙忙低下头,不敢看,我怕我再看下去,雨会更大。我最终没能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执拗的等,因为那么多的孩子,都有人接,我还是期盼。直到校门口再没了一个人,我顶着书包,背起满身的绝望,泪落到脸上,有点疼,夹杂着雨水的涩味,一点一点流进心里,我想,下次一定要看天气预报,下雨的时候带把伞。

    杨羊二年级的时候,家里装了一部座机,每次电话一响,他就会冲过去,猛地一把抓起话筒,兴奋的喊一声“喂”,声音大得吓人,然后就抱着话筒,一直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妈妈,你是不是快回来了?”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爸爸说:“羊羊乖,把电话给你奶奶。”“我不”杨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僵持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杨羊急急地又喊“爸!爸!”却没了声音,杨羊的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下来,奶奶在一旁叹气,不住的说:“再等等吧,再等等。”杨羊不吭声,倔强的模样,抱着话筒咬着唇。奶奶没办法,摇摇头,蹒跚着脚步去给杨羊做饭。晚上,杨羊躲在被子里压着小手电写日记,薄薄的纸满满都是“爸,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你在哪里,羊羊想妈妈了”,写着写着,眼就被朦得看不见了,杨羊一抹眼,挤下一串鼻涕糊在枕头上,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天再亮时,杨羊还是昨天的样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悲伤都揣在心里,露出的一角被月亮咬掉了尾巴,没有人知道他哭过,想过,没有人在乎,杨羊开始变得坚强。

    我三年级那一年,物价飞涨,一毛钱一个的冰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包装得花花绿绿的五毛钱的冰棒。同学一人一个吃得欢的时候,我埋着头写作业,不敢抬头,因为我没钱买,我的零花钱依旧是原始数字。我手里攥着五毛钱,捏得出了汗,可是我没有能用的橡皮擦了。回到家,奶奶不在,踌躇着,我盯着奶奶的小红柜子一动不动,我记得奶奶有一块红布巾,她总是把钱卷成一捆,用橡皮筋扎好,再用红布巾一下一下的把钱包起来,两头一叠,再继续包,最后还用一根麻绳再扎起来,严严实实地放在柜子里,上面再盖上几块布,两卷还没用的彩线。我看着,想象自己拿了红布包,慢慢展开,一叠角钱,最里面一卷五十一百的,我的心砰砰直跳,像跳出胸腔一样不受控制,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我手里捏着一张五块的沾满汗渍的钱,手直抖,柜子已经原模原样地锁上了。奶奶回来了,我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偷偷看她,奶奶一看我,我就慌,心想:完了,肯定是被发现了,还是把钱偷偷放回去吧。奶奶说:“怎地不好吃饭,多吃点,长个子。”“哦哦”我心不在焉的应着,端起碗匆匆扒了几口,放下,又端起来。睡觉的时候还是恍恍惚惚,心虚得厉害,瞟两眼奶奶,没动静,又瞟,奶奶一回头,我就慌,赶紧垂下头。一天是这样过的,两天,还是这样,那五块钱我一直没花出去,直到一星期后,什么都没发生,心渐渐放回肚子里,我买了一根冰棒,狠狠地咬了一口,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后来,我又拿过一次奶奶的钱,是十块,还是没被发现。那次我一点也没紧张,第二天我就买了两根冰棒,我吃了一根,请我同桌吃了一根。冰棒融化的液体顺着嘴角蜿蜒而下,留下一条丑陋的疤痕。

    杨羊一直都听话懂事,直到有一天,杨羊的班主任打电话请奶奶过去一趟,说是有特殊问题要解决。奶奶赶到学校时,气还没喘匀,扶着桌子,刚想问问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劈头就说:“你是杨羊的奶奶吧,你知道杨羊干了什么吗?”奶奶一愣,这不正要了解吗,还没出口,老师一摆手,气都不换的说:“你是怎么教孩子的,杨羊鼓动同学偷家长的钱,屡教不改,这不,人家长都找到这里了,他还跟我犟嘴,说什么他拿你的钱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是事实吧,你怎么教育孩子的!”奶奶听着,正要张口,老师又一挥手,说:“行了,你给人家家长解释吧,跟我没什么关系。”奶奶躬着腰,低声下气的给那位家长道歉,家长态度很好,摆着手说:“不用不用,哎呀,大婶你别这样,小孩子嘛,错了改正就好,我也不是要干个什么,就是想小孩子不要往歪路上走,你回去得让他爸妈好好教导教导。”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风波平息,奶奶拖着杨羊的手叹气,不住地说:“唉,这孩子,干的这事,多丢人哪。”杨羊一声不吭,倔强的抿起唇,埋头往前走,结果回家爸爸就来了电话,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一顿骂。杨羊攥紧了手,指骨捏得发白,还是一声不吭。从那以后,杨羊打电话的时候再也不给爸爸妈妈讲学校发生的事了,他变得沉默寡言,譬如不问自取是偷,是错的,这样的事总要被惩罚了才明白,因为没人给他教,他像一只在茫夜中摸索着前进的幼崽。

    我四年级开家长会前,老师说除了孤儿,必须得爸爸或者妈妈来。我回家后拿起话筒,犹豫,又放下,再拿起,如此反复,举棋不定。我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电话,不知道打了以后有没有结果,我下意识的逃避,因为我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结果,一如我料,我握着话筒,居然没感到失望,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我不想去参加家长会,我甚至想逃课,我想站在山上,痛痛快快的吼两嗓子,我拼命地想发泄一下,肚子里一股气憋得我要发疯,我突然捏起拳头,往墙上抡了两下,骨节擦破了皮,却感觉不到痛。最后我还是去了,带着我伪造的蹩脚的请假条,因为爸爸说,他已经打电话给老师解释了,但需要一张家长署名的请假条,这事他让我看着办。我觉得我几乎都没了感觉,不愤怒,不希冀,“算了,就这样吧”,我这样想。结果,到了学校,我还是被刺激到了。中午吃完饭,家长就陆陆续续来了,同学们都在校门口兴奋地站着,迎接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些老远就喊:“爸,这儿这儿!”或者“妈,你怎么才来,你看看都几点了!”我躲在门口的大松树下,树干上的翘皮扎得手疼,我用力把紧了树,偏着头偷偷地看。我不知道在期望什么,我总觉着过来的那个人那么的像我爸,结果近了的时候却拉着另一个同学的手,我仔仔细细的看,不是我爸,怎么就不是呢?为什么只有我是一个人,我不死心,蹬着脚往远了看,过来一个,不是,过来一个,还不是,希望,失落,希望,失落,起起伏伏,终于校门口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我才发现,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拖着步子走向教室,这个时候家长会已经开始了,学生们都在外面玩,还没走近,胖子老远就喊:“哟,羊崽子,你爸妈又没来吧!啧啧,不会是不要你了吧!”“就是,你爸妈什么官儿啊,老师请都不来!”男生们三言两语,哄笑一团,还有女生,在一旁叽叽喳喳,捂着嘴笑。我气急了,跑过去推了胖子一下,然后扭身就跑,身后传来胖子的咒骂声,杂乱的轰笑声如影随形,像一头猛兽穷追不舍,我脑袋里嗡嗡的响,直到胸腔里紧得出不来气,才扶着树干,呼呼地喘气,抬头的时候,才看清是学校的后树林,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里平时禁止学生入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进来的。我瘫在地上,背靠着树,看枝桠透过的云挂在天上,轻飘飘的,无凭无依,任尔东西南北,没有人在乎。

    杨羊独立的特别早,好像四年级的时候,就会做饭,洗衣服了。有天吃饭,突然咯噔一声响,杨羊捂起了嘴,吐出来一看,一划拉浅灰白色的小石子,米粒大小,放在米里着实看不太清,奶奶到底年纪大了,杨羊没说什么。又有一次,茄子菜里一挑出现一块灰褐色的抹布,杨羊当时脸就灰了,扔了筷子就走。杨羊的衣服,通常远远地看着,整整齐齐,近了看,就会发现牛仔裤上深一团浅一团,像洗了衣服没淘净就晾干了,奶奶到底老了,拧不动那厚厚的牛仔布。杨羊开始慢慢地自己学着做饭,自己搬个小板凳,天气晴朗的时候在院子里一搓一搓地洗衣服。有次星期天,奶奶不在,下午的时候杨羊又饿了,他开始自己弄吃的。杨羊洗了三个土豆,切成块,大大小小的,看着还算齐整,然后拾了一把柴,点了灶火,锅里倒了油,等没沫的时候把土豆下了锅,结果土豆上水没控净,一入锅就噼里啪啦地响,杨羊吓得一跳,赶紧盖上了锅盖,等着没响声才打开,一看,都粘锅了,一股子焦糊味,杨羊又手忙脚乱舀了水,全倒进去,油花花带着焦渣浮在水面,杨羊忍了一下,毕竟是自己做的,到底是熟了。盛出来放在桌上,还没坐下,院里突然一声喊,领家大婶已经掀帘进来了,一瞅桌上,说“哟,羊羊这是你做的,真能干,没大人家的孩子就是懂事,哪像我们家的,唉”杨羊一听,霎时眼角就盈盈烁烁,像是一眨眼就要流泪。好不容易大婶走了,杨羊坐在板凳上,一口一口吃着,木偶一样的嚼蜡,可能,终究没吃出来这饭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爸爸打电话告诉我,还有一年就小学毕业了,要好好学习,只要我能考满分,就一定回来看我。我一听,瞬间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我一定要考满分,我已经好久没见过爸爸妈妈了,久到都快忘记了他们的脸。我的成绩一直中等,不上不下,没怎么努力但也认认真真的做完作业。但是从那天开始,我比以前更加用功了,上课不再打瞌睡,有不懂的题就去问老师,还托同学买了一套数学卷子,晚上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就开始填卷子,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连奶奶喊我睡觉的声音也没听到,熬到夜里的时候,昏黄的灯光熏得我眼睛疼,我揉揉眼,努力把那道附加题做出来,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晚上做梦,果然梦见妈妈拿着我的卷子直说:“哎呀,我的羊羊真聪明。”我咧着嘴,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梦醒的时候,我恨不得趴回去再睡一会,让我再好好看看妈妈的脸,也许能摸到妈妈眼角翘起的皱纹。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我从来没有这般盼望过考试的来临,也从未如此紧张过,我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就是紧张,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似的。考试那天,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卷子,改了两处,最后一个交卷,还不敢和同学们对答案。我很忐忑,捧着一颗心惴惴不安,感觉它随时都会离我而去。最后,成绩出来了,我晓不得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空空的又塞满了东西,当老师站在讲台上念到我的名字时,我感觉心都要蹦出来了,一动也不敢动,心拉着一根弦,一扯就要断,我鼓足了力气,切切张望,终于,老师说:“······100分。”我心里边的弦断了,一阵眩晕,像是飘在云上,云上有爸爸的笑脸,他拉着我的手,说:“走,今个儿带羊羊去县城浪一转儿。”我开怀的笑了,一出声,同桌一推我说:“杨羊,你傻啦,老师喊你呢。”于是一回神,爸爸又不见了。晚上,我捧着话筒,兴冲冲的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告诉他我考了100分。爸爸一听,声音带着笑说:“是吗?嗯,羊羊真棒,语文也考了100分吗?”我一愣,又立马说:“语文没有,86分。”“那这就不算啦,都没有考到100分,等你都考到100分,爸爸就回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答应了又要反悔,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残忍的拒绝,到底,为什么?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没有答案,是的,没有答案,除了他们心里没我这个儿子外,我想不出更好的答案。也许,这只是一个谎言,我想真的不该相信。

    杨羊初一的时候,开始住校,每周星期五晚上才回来,周日再回学校。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连周末也不再回家。好像上六年级后,杨羊一年几乎再没给父母打过电话,他愈加地沉默,像被石板压住的桥梁,底下的河水再如何汹涌怒号,那一座桥,守口如瓶,弯了腰的眼泪,全被埋藏在心里。再见到杨羊时,厕所里只留一根冒着轻烟的烟头,袅袅娜娜,像是有说不完的心事,遗漏一两声低泣。杨羊突然像蒸发了一样,一道影子,伸着手,和奶奶要了伙食费,就飘散了,快得都不能用迅速形容。有时一连半月,只有奶奶总在门口巴巴的张望,杨羊像夏天里融化的冰棍,化了的时候看不到眼泪。偶尔会问到一股子酒味,杨羊眯着眼,脸上染了几道寒霜,奶奶唠唠叨叨,他只是一声不吭,垂下头的时候,耳朵背上凝了一块子血痂,泛着暗的红,罪恶的颜色,他还是一声不吭。杨羊所在的中学破天荒的上了市里的晚报,很轰动,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全球,奶奶从风言风语里听到只言片语,一口气噎上来,眼有点翻白,碎嘴的大婶急忙解释,是杨羊中学一个15岁的男生围观斗殴被施暴者失手致死,真相大明,杨羊回家的时候脸色惨白。杨羊安分了许多,也变了许多,厕所里的烟头,一天比一天多,家里的啤酒瓶,垒起来快要赶上杨羊的肩膀,谁也管不住他,奶奶一说就哭。至于爸爸妈妈,杨羊好像无所谓了,不在乎,电话成了一个摆设,响的时候再也激不起杨羊心里一点儿涟漪,它开始比陌生人还陌生。

    我今年初二了,有时候感觉一瞬间长大了好多,对于同学回家会有家长来接这件事,我好像没那么羡慕了,当然,也不会嫉妒,因为我很清楚无论我再怎样羡慕,再怎么嫉妒,都没有用,我永远也不会有,所以我不要了,至少这样不那么令我难受。我逐渐开始明白有些事是错的,是做不得的,而这世上最让人碰不得的,是法律,也有一些东西,是说不清的,比如,报纸上报道的那则消息,其实是错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写,又为什么,所有人都津津乐道,相信是真的一样,就像我那时候无所畏惧的相信的的那些哥儿们,太可怕,我不禁哆嗦。因为我曾经离它那么近,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在那条路上再往前走一步,下一个死了的会不会就是我,这样,爸爸和妈妈会不会来看我一眼,真的,一眼就好。可是,太奢望,如果我能中500万,或许我可以换回来半个爸爸,半个,是我想要的,至于从不在乎我的半个,我也不会想要。 于是我好好的活着,因为我明白再继续走下去意味着什么,我不想重蹈覆辙,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没有人告诉我该怎样,快要失足跌下的时候,没有人来拉我一把。爸爸妈妈遥远成了一颗黯淡的星子,我连思念也找不到该在哪儿。

    杨羊初三的时候,青春期的叛逆桀骜好像一夜之间一去不返,他突然开始变得安静,更懂事,会主动打电话问爸爸妈妈吃饭了没,最近活好不好做或者身体好不好等等。每个人都看到了杨羊的转变,可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把所有都掩在了心里,日记本成了最忠诚的伙伴。可是有一天,它还是背叛了他。杨羊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我哭了,在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给爸爸打电话对不对?因为小丁的爸爸从脚手架上踩空掉了下来,再没醒过来,小丁整整一周没来学校,老师知道这件事后,发动全校同学组织捐款,因为他们家很困难,比我们班任何同学的家都困难。小丁回来后,下巴上冒出一层青青的胡子茬,像是瞬间长成了一个大人。他站在讲台上,声泪俱下的说感谢我们,感谢所有人为他做的一切。他讲他的家,讲他的妈妈,讲他的爸爸,七尺男儿哽咽得不成声,我们在下边,也默默流泪。我才终于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得到些什么就一定会有失去,也许我有爸爸妈妈的关爱和陪伴,但可能在某一天,永远地失去他们,就像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远离了父母,一个人摸索着前进。也许,人都应该知足,因为我还有父母。那一瞬间,我突然特别特别地想我爸,我突然有一刻的惶恐害怕他像小丁的爸爸一样消失不见,再找不到踪影,我于是冲出教室,跑到话吧,拨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喘着气等电话接通。“喂···”“喂,爸,你好不好?”“爸好呀,爸挺好的,怎么了?”“就是···那个···嗯,我一个同学的爸爸前几天去世了,我···嗯,我···。”我突然一下子就哭了,话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爸爸在那头轻轻的说:“哎呀,我好着呢,羊羊乖,别哭了。”我还是说不出话来,流着泪挂了电话。我想我永远地记着这一天,仔仔细细的,因为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时间会走,人会死,我们要懂得珍惜。

    杨羊在成长的路上慢慢地走,这是独属他的一个人必须承受的快乐和苦难,没有人帮助,包括我。

    我叫杨梅,我是杨羊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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