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子降临
在失学三年之后，娜德和同学们在春天的时候终于又回到了学校。
帝国对于失去普特兰极为恼怒，动用了很多军事力量才把这颗星球夺了回来。至于值不值得嘛，那就要另议了。
经过漫长的寒冬，春天的到来显得尤为珍贵。把孩子们送回学校复课，对于族人们来说，是一切步入正轨的必要环节。
收拾起残冬旧伤，赶紧恢复正常生活——娜德也感受到这种满满的动力，觉得冰雪消融都比以往得快了许多。
她把桌子上整整齐齐摞着的初级课本和故事书又抚摸了一遍，感激它们陪她度过最难熬的岁月。
她不愿意回忆自己悄悄在地下室里点着树枝打开这些书的感受。
那时候她觉得，只有钻进这些书里，哪怕书里说教味儿很浓，哪怕烟熏得鼻孔发黑，也比她直面那些东西要好得多。不然她就会不停地想，不停地颤抖。
娜德清楚地记得自己一共去了五趟图书馆。有时候能遇到爱丽莎，有时候则遇不到。如果见不到对方，她们就会留纸条。
战争给了她和爱丽莎成为好友的机会，虽然她们的交谈并不多。饥饿使人几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偶尔聊到课外书里的滑稽情节，俩人也只是淡淡的笑一下，因为大笑起来很浪费体力。
战争过后还有一件好事，娜德的爸爸和其他被带走的族人们纷纷回家了。
一年前，这些年轻的男性族人被带走的时候，全族都慌了神。
爸爸的离去使得妈妈摘下了淡定的面具，变得有点歇斯底里。娜德搂着弟弟安慰了几个晚上，然后注意到妈妈变得像自己从前那样惶惶不安。
娜德连忙拿了几本书给妈妈看，说了可以缓解心情。妈妈气得把这些书摔了出去，还告诉她不准再在雨夜出门。
但是没多久，妈妈也开始靠各种书籍撑过这漫漫寒冬了。尤其是大祭司编的那本简易的祷告书，给了她很多安慰和力量。
娜德对星神的信仰一直很坚定，但是心里还是感到奇怪。
爸爸回来之后，气色很好，也白胖了很多，看起来根本没有吃过苦。其余的族人也都好好的。虽然祈祷是能够应验的，但是她和妈妈的祈祷未免也应验得太好了吧？
爸妈都不肯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娜德很讨厌这种被人当做不懂事的孩子的感觉，就想方设法打听。
最后还是复学以后，好友阿达拉告诉了她，带走的那些人是去接受飞行训练了。
“飞行训练？怎么可能？”
虽然帝国早已将普特兰纳入管辖范围，指派了现代化的教育内容，并配备了相应的师资力量和学校，但是族人们并不领情。
他们不喜欢过于复杂的生活方式，而是固守原来的习惯，一辈子都在粼海里捕捉美味的丘鱼，再高价卖给临近星球的商人换取生活用品，日子过得平淡幸福。
人丁不旺，生活资源富足，加上整个星球的人都信仰众星之神，奉行顺其自然的生活方式，所以孩子们也在学校也多半都是混日子的。
所以娜德实在想不出，怎么会有族人接受飞行训练。说被强令去下海捉鱼了，还比较靠谱。
“真的，我偷听我哥哥跟我爸妈的谈话，才知道的！”阿达拉一脸神秘。
“我们族人能开飞行器？”
“没听说过。不过你知道帝国为什么急匆匆地派兵把我们夺回来吗？还把去学习飞行器的这些人全都想办法解救回来了吗？”
“为什么？”
“为了让我们的族人参军！”
俩人一起噗嗤地笑出声来。要是敌人都是粼海里的丘鱼的话，参军就说得过去了。
笑完之后，娜德回想起这三年痛苦的日子，突然好奇起来。不知道固执坚持信仰的族人们，会不会为了报答帝国的恩情，改变主意去参军呢？
看着菲特迈着轻盈优雅的步子走进来，娜德心里砰砰乱跳起来，很期待他会注意到自己。可是他谁也没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把头低下了。
同样满脸期待的，还有娜德的死对头爱丽莎。她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菲特身上收回来，和娜德的眼神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俩人互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转开了视线。
虽然在那些日子里她们会在图书馆碰面，简直说得上是情意绵绵，可是一入学，她们又成了竞争对手，关系马上就变回原来那样恶劣。
“活该，他同样也没有看你一眼！”娜德重重地翻开课本。还是好好复习一下，争取排在最前面，给刚来的帅哥留个好印象吧。这样想着，她心里安定多了。
初见菲特，是在中学复课之后，第一个学期的第三周。
当老师把这个光彩夺目的少年带领进教室的时候，似乎整个班级的空气都在霎那间变成了凝胶。
没有人能喘得过气来，连老师都有点语无伦次：“这是，呃，这是帝都来的……菲特同学，今年，呃，往后进入我们班级，和我们一起学习。”同学们睁大眼呆呆看着台上的菲特，没有人鼓掌。
娜德也看直了眼。帝都来的菲特，那也就是说，他是帝都派来的总督的儿子。帝都的人大家以前也都见过，可是生的这么美的却是头一回。他腼腆地站在那里，就像春天的小树苗一样挺拔俊秀。
娜德猜想，总督是帝都的人，那么他的妻子一定是外星系的，才能生下菲特这样灿烂如阳光的少年。
在读各星球简史的时候，她知道外星系有个特别美丽的民族，叫卢壶族。
这个传说中的民族基本已经灭亡，居住地都消失了。余下的一些零零散散的族人则散布在各地，不过因为美丽的外表，归宿也都不差。
普特兰星球并没有孕育出特别美丽的人种。本地人皮肤泛青，大得像圆球一样的眼睛朝前凸起，鼻子尖尖的。身材矮小，四肢纤长。
即使在首都达拉卡，相对来说更加繁荣，人也会时髦漂亮一些，但还是完全没办法和其他星球的美丽人类相比。
娜德知道自己不怎么好看。即使和族人相比，她也只能算相貌平平。不过所有的种族都喜欢漂亮的人类，没有例外。
菲特的父亲带着帝国的驻军来到普特兰的时候，把气质出众的妻儿也带来了。整个星球都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找机会去接触他们，把大幅的欢迎海报贴的到处都是。
娜德并没有随大流去看那一家人。她更操心的是自己的考试成绩，因为太久没有接受正规教育，她有点担心复课的时候自己会跟不上。
停学三年，她如今已经是12岁的大姑娘了。总督被派来的时候，她正在集中精力准备入学水平测试。
虽然不间断地自学，但是她也没少读课外书。如果没有达到中学的要求，再进入小学留级，那她可受不了。
她更担心爱丽莎的成绩比她好很多，会进入更高的年级，那她就更受不了了。
不过在战争期间坚持学习的人，应该寥寥无几。成绩出来之后，娜德的分数和爱丽莎的都名列前茅，和很多成绩还凑合的同学一起升入了中学的一年级。个别听不懂课的，就回小学部加紧重修课程去了。
看来考试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娜德松了口气，把书全都交还给图书馆，又恢复了一周一本故事书的节奏。爱丽莎也交了回去。学校对此有点惊讶，但是并没出做进一步的反应。
原以为经过战争期间的磨合，爱丽莎从此以后会变成她的知心好友，但是爱丽莎好像并没这样想。入学的第一天，她就冷冰冰地来打招呼：“死对头，真是有缘。以后又有好看的了。”
娜德心里有些失落。爱丽莎主动打了招呼是不假，可是临走时瞥她的那一眼满含讥诮，跟小学的时候竟然相差无几。
等到菲特到来之后，她们的友谊就彻底画上句号了。
如果说总督大人在这个星球上享受的是国王一般的待遇，那么菲特就是王子了。爱丽莎并不掩饰自己对王子的欣赏，同时想尽一切办法排挤娜德，想要她当众出丑。
娜德在学校里要应付阿丽莎的冷嘲热讽，还要脸红心跳地每天和王子坐在一个教室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悲惨了，好像从来没有顺利的时候。
其实她并不知道，王子菲特同学也觉得自己很悲惨。他明明在帝都的名校上学上得好好的，如今却要和一帮普特兰的土著们待在一起。
“爸爸，您可以让我回帝都上学吗？”他曾不止一次这样恳求过父亲。
“不可以的，你必须待在我和你妈妈的身边。”每次回答都是这句。
“可是我从来不惹祸，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菲特总是拔腿跟上去追问。
“因为，因为我和你妈妈都在这里，你就应该在这里。”其实最后的答案不一定是这句，具体要看总督大人的心情。但是总的来说，意思都是一样的。
菲特问了几次之后，发现父亲其实早已拿定了主意，只好闷闷不乐地作罢了。
他没敢对父亲说，他非常厌恶那些蓝皮肤凸眼球的同学们没完没了地盯着自己，有些女孩子还脸泛红晕，双眼都变成了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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