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尔烟（执着于文字播种的狮子座女孩，写美文，喜美食，好美色。）
【一】
每一个深夜我都会希望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盏灯，黄黄的灯光将黑夜少了一个洞，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我抬手准备敲门，一丝黄光让我将敲门的动作变成了推门，我大跨步的走进穿过堂屋，右拐径直推开了虚掩的房门，我没法将动作放轻，我害怕太慢。
房间里都是我认识的人，我一大跨步走到放置在中间的床头处，那个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的老者此时正半靠在床头，我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到她的鼻翼下，我的手指开始颤抖，然后全身开始颤抖。
“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只会这招啊”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外婆的声音，小时候她睡着时，我总会学着电视剧里面的样子，伸出手探她的鼻息，每次不管有没有鼻息我都会学着电视剧里面一样开始哭泣，那时觉得真是好玩。
“外婆，你还好吧。”我问。
“我当然好了，不过是摔了一跤。好啦好啦，你们都去睡吧，今天就让我的外甥女守夜吧，我啊，有很多悄话跟她说呢。”外婆拉过我的手，我如小时候一般趴在她的床头，准备听她的悄悄话。
“就是，就是，你们赶紧去吧。我一定会问到外婆的宝贝藏在哪里了。“我挥挥手，房间里黑压压的人群就都出去了，空气都感觉冷了下来，我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瞧你，瞧你，怎么穿这么少，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多穿多穿。”外婆将我的手往她的被子里拉了拉，我吸了吸鼻子，不言语，只是嘟嘴。
“怎么，说你不爱听啊，从小到大，遇到不爱听的话就嘟嘴，遇到爱听的话就咧开嘴傻笑，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不要把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外婆的声音软软的，一点都没有严厉的样子。
“外婆，你将他们都赶走，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啊，总不是为了念叨我吧。”我将头靠在外婆的手上蹭了蹭，满是皱纹沧桑的手膈得我脸生疼。
“这些外甥中就数你这丫头最机灵，也最不服管教。一个女孩子家家，好好的家不待，偏偏要跑到上海那么远去，你就不怕见不到外婆了啊。”外婆摸了摸我的额头，她一直都说，只要摸三下额头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不怕，我的外婆长命百岁长生不老。”我脱了鞋作势要爬上床，外婆伸出手挡住了我。“从那边爬上来，怎怎么每次都要从我身上爬过去”，语气中满是宠溺的无奈。
“我就要，我喜欢。”我先将右脚跪在床边，紧接着身子往上抬，我用手摸了摸外婆脚所在的位置，然后左脚准确地跨过去，一个小翻滚我就躺卧在外婆的右侧，外婆拉过被子盖住我的身体，我立刻缩成一团，将身体弯曲成弓状，尽量避开外婆的身体。
小时候我很很喜欢靠着外婆睡觉，她身上满满都是阳光和板栗的味道，香甜香甜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股香甜味逐渐被一股腐朽的味道取代了，每次靠近外婆我都会特别悲伤，外婆也很不喜欢我靠近她，总说我的一个小动作就能搅了她的睡眠。
【二】
外婆的呼吸均匀传来，我握住了外婆的手，不敢言语，我希望这呼吸声一直有。
“以后对你妈妈好点知道吗？”外婆的声音在深夜突兀的响起，惊醒了我年少的梦。
“我一直对她很好啊。”我嘟囔着。我自认算很孝顺的女儿，妈妈需要的东西我都会给她买，定期回家看望妈妈。
“你不懂，儿女对父母的爱永远抵不上父母对儿女的爱，这样说吧，如果我把去天亮的路留给你妈妈，那么她一定会留给你。”
“我要是走了，她一定会很难过，因为是你妈妈没有妈妈了啊。”不知何时，外婆伸出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如童年夏日驱赶蚊子和暑意的蒲扇，一下一下让我酣睡整夜，也如冬夜不断盖被子的双手，时时将被子拉至顶层，以免我触碰到一丝风寒。
“没有女儿很可怜的，所以你要常到舅舅这走动。你舅舅这人说话不会说，但还是知道别人待他的好。”外婆不放心的，跟我说着舅舅的事。
“舅舅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我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外婆跟外公是二婚，外婆嫁过来时舅舅已经十岁了，结婚第二年才生下我妈妈。我是前不久在外婆生病时才听妈妈提起这档子事，因为我从没有想过那对相扶走过半身的母子居然不是亲生的。舅舅年轻时，是外婆靠给别人做女工让舅舅娶妻生子，外婆年老后是舅舅久居床前做着最称职的儿子。
“什么亲生不亲生的，都是我儿子。你问这些干什么，母子什么的是处出来的，不单纯是生出来的。”外婆说这话时眼角是带着笑的“我终于可以跟你外公交代了，我没有辜负他，让他柳氏这一门落叶生根，发扬光大了，你说对吧”。
我将身子往外婆那边靠了靠，外公不可以和我抢外婆，她将我们都照顾好了，我们还没照顾她呢。
“你这孩子，动什么动啊，这么大人了，怎么睡着还是这么不老实。”外婆用手重重拍了拍被子，仿佛二十多年的一样，我一直年幼。
“你就会关心舅舅，也不关心我，当初你还说要帮我带孩子呢？”我转过身背对着外婆，以示我的不满。
“还翻身，被子里一点热气都给你赶跑了。”外婆用力拍打着被子，却在最后将我的被角捏紧了一些。
“你的孩子不用我帮你带，你妈妈会帮你带你好的。不过，你怎么还不结婚呢？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啊。”外婆的声音有点小，甚至于带着轻微的抽泣，我抓过身将外婆靠得近了一些。以前外婆身体总是暖烘烘的，现在却总是透着寒。
“带你妈妈去趟上海吧，小时候我带她去看过，转眼这都50多年了。”外婆将我往她这边拉了拉，她用尽了力气，连说话都喘上气了，可我却纹丝不动。
“睡被子里面一点，冷风都跑进来了。”外婆不满地叫嚣着，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三】
“其实挺好的，我很怕年老后叫你妈妈做妈妈，现在我挺好的”外婆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我的后背。我跟着她说着我在上海的所见所闻，跟她说着职场里面的你来我往。
“死丫头，忘记我说过的了吗？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外婆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我的后背。
“你又不是外人，说给你听听都不行啊。”我不满。
“那也不行，你今天能对我张这个嘴，指不定哪天也能对别人说，你最好是心里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外婆侧脸低头很认真地看着我，直到我认真地点点头，她才重新闭上了眼睛，用手有节奏的拍着被子。
“赶紧结婚吧，这样就多了一个人照顾你了。”
“才不是呢，是我要多照顾一个人才对。”
“那也是互相照顾，夫妻夫妻，本就是互相照顾的。”外婆自顾自的将她活了一辈子的人生道理说给我听，她说着我听着。
月亮和星星不知不觉也闭眼睡着了，天空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将身子缩成了一团，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有人说这个姿势就是婴儿入住子宫的姿势。
只是，那一夜，外婆已经不在了，她没有等到跟我交代这些便被外公接走了，但我却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么做，因为她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她爱着身边每一个人。
我将妈妈接到了上海小住了一段时间，然后随妈妈回了家。因为外婆告诉过我，不管你对妈妈多好，都不及妈妈爱你的十分之一。
（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一直都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曾因为一张照片喜欢上一个人，那张照片是他和他的外婆十指紧扣）
牵手（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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