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缉拿猎风】
猎风传|梅花劫1.1男人往往思念一个人,都是在酒后半醉的时候。 一个男人酒后说想一个女人的时候,千万不要以为是醉话。 他一定已经在心里想了千百遍。
猎风之所以叫猎风,谁也记不清什么原因,只是听很多人说他用的轻功叫做追风。
还有就是他的追风掌。这世上唯一的,能在人身上留下一个红色手印的掌法。这个手印就象是一个手模,边缘清晰,甚至连他多余的那一根手指都印了出来。
这个清晰的手印的四周会有一圈乌青,象一个青团那样散在接受这一掌人的胸口,中间就是那个边缘清晰有六根手指的红色掌印。
在整个江湖中,能打出这一掌的,只有他,猎风。
因为他有追风的轻功。只有运着追风的步伐再配合上雄浑的追风掌,才能留下这独特的掌印。
至于他原来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住,因为他很少跟别人讨论这个问题。那些想弄清楚这个问题的人都已经躺下了。
猎风的眉毛很浓,鼻子很挺,眼窝很深。以至于你从他的侧面看不到他另外一只眼。他的胡子也很特别,不是当下流行的八字图,而是很整齐的楷书一字。
他头上戴着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帽顶倒拉三尖慈姑叶,鬓插青绒球,周身挂皂,腰扎五福丝鸾板带,脚蹬皂面白底靴。那白底的靴边,总是纤尘不染。
穿着是武打扮,周身却是小生范儿。
右手里总拿着一把纸折扇,扇面上录着“猎猎酒旗展,风撩玉貂蝉”,扇柄下坠着一块羊脂温玉,雕刻的正是那玉貂蝉,刚刚可以遮掩了他那多出来的六指。
他的这身穿着很讲究,面料都是用上好的湖丝经纺,款式却总是经年不变。因为他的衣橱里总是有着十八件同款的帽衫。
这么讲究的行头自然是价值不菲,但在六扇门的薪俸足够他如此讲究。
然而,现在这张脸,出现在燕蓉园门前的布告上,布告的顶端大书着打着红圈的辑拿二字。这张脸画得是唯妙唯肖,特别是那撇一字胡。
画这画的,是猎风的朋友,宁波府推官赵奋,正德庚午进士。
榜书:因三日前天一阁前陈尸一具,疑嫌猎风,不知行踪,见谤诏示疑嫌,知会宁波府者,赏银二两。解嫌至府者,赏银二十两。
下面具着宁波府的通红的大印,知府秦怀玉的签章。
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燕蓉园的大厅里两张酸枝木的酒桌上,每张桌上都叠摞着九坛女儿红。每个黑色酒瓮上都挂着地硝描出的白线,从这地硝的横纹上就可以看出酒瓮已经埋在地下十六年了。
这是宁波城最好的女儿红,因为这是燕蓉园的女儿红。没有人会怀疑燕蓉园的酒的品质,这是宁波城最顶尖的酒楼。在这里最便宜的一桌酒菜,都要三两纹银。
透过酒瓮上的泥封,追风已经闻见了那上好的女儿红的酒香,脸上露出那标准的二点水的笑容。
他平常很少笑,因为他们六扇门的人打交道的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都有,如果他总是笑,便不会有威严了。威严威严,无言则威嘛。但当他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是桌上再有这样的好酒,他的脸就总是笑眯眯的。
他不笑时,人们很少敢跟他说话。但他一笑起来,这燕蓉园的整个大厅都看起来暖和很多。
他的左眉毛上挑,左嘴角下撇,左眉毛和左边胡子,就成了偏旁二点水,看着满脸贱贱的坏痞。
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在猎风不笑的时候,很少有人敢跟他开玩笑,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太爱开玩笑的人。但有一个人例外,她是秦甄。
秦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她有着一头披肩的长发,但她从来没有让这头似水长瀑飘然于肩,而是把头发绾成一个四喜丸子,顶在头顶。
尤其特别的是她绾头发用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支笔,一管最少值二十两黄金的狼紫兼毫。据说整个宁波城里找不到第二只像他这样的狼紫兼毫,笔管精钢打造,笔末端,是一朵梅花,制笔的是徽州汪家狼紫轩。
徽笔徽砚,自是笔砚中的极品。而汪家的狼紫轩所出笔砚,则是极品中的极品。皇家大内所贡皆出自狼紫轩。
狼紫轩制的狼紫兼毫,七狼三紫。其中的七分狼毫,是用关外东北大兴安岭的七月仔狼,不大不小。这个月份采制的狼毫,不软不硬,油脂留墨。而不是世面上所谓的“北狼毫”,取的是黄鼠狼之毫。单这一项功夫,就与别号的云泥天壤了。
三分紫毫笔乃取野兔项背之毫,色泽呈黑紫。因南北之兔毫坚劲程度亦不同,故取南北毫合制而成。兔毫坚韧,谓之健毫笔,以南北合毫为尚,其毫长而锐,宜于书写劲直方正之字,向为书家看重。白居易乐府词云:「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
她这支笔,用毫已就如此讲究了,但相较于那精钢打就的笔管,却也只费十之二三。如此金贵一支笔,按说已是得之不易,但若再加上它是一个非卖品,包括皇宫大内,都不能得之。秦甄只所以得到她,是从另外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那里,汪菡。
她总是把这只笔斜斜的绾在头发上,随时可以拔出来。她是一个才女,可以用这支笔写出一手漂亮的小楷。再有她还可以用这支笔办很多事情,比如点穴刺杀。
秦甄有个特点,无论任何人对他她吼或是温柔地跟她讲话,她都是一样对着你笑。
因为她的嘴角总是上翘,眼睛总象月牙,即使有时她真的不想笑的时候。
现在她就坐在猎风的对面,在燕蓉园大厅一张摆了四热四凉的桌子前,眼睛望着对面叠摞着的九坛女儿红,吃吃地在笑。
猎风也在笑,不过他那二点水看起来有一点苦。
秦甄用小指拢了拢寻一绺没有绾在大丸子里的头发,轻轻的侧过头,对着猎风说道:
“赌这九坛女儿红,谁喝完这九坛不醉,谁就胜。”
秦甄那低首撩发的妩媚,勾得对面的那个长衫公子一下看痴了。但猎风却好象没看见,不但没看见,而且还一脸苦笑。
“如果我赢了,你就把你前天对赵奋说的话再重复对我说一遍。”
“那如果你输了呢?”
猎风还是一样的苦笑,因为他知道,象这样和秦甄的打赌他不可能会赢。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这管梅花狼紫兼毫给你。”
猎风看着秦甄,摇了摇头。
“我输了可不可以改成把这张桌子吃掉。”
秦甄又是用小指拢了拢头发,吃吃的一笑,慢声慢气的对着猎风说。
“我们俩个从你先喝,你喝完九坛,就轮到我喝。”
对面桌子的那个长衫公子看完秦甄又拿捏出的吃吃一笑后,口水已经流了一桌子。
但猎风的脸却更苦了,那二点水,已经快变成一竖了。
“我真的不记得我前天对着赵奋说过什么了?”
“你再想一想,”秦甄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对着猎风很有耐心地笑着。
“前天,你和赵奋在你那艏白蓬的快船上,你们喝了五坛女儿红后,你对赵奋说了什么?”
男人往往思念一个人,都是在酒后半醉的时候。 一个男人酒后说想一个女人的时候,千万不要以为是醉话。 他一定已经在心里想了千百遍。
这句话是赵奋告诉秦甄的,他在告诉秦甄猎风酒后对他说出想要去看一看汪菡后,帮她做的一个分析。
赵老头之所以对她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是她爸的手下,而他又跟猎风关系很好。他想让她明白猎风喜欢的是谁,至于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他没有说。
但她不服气,她一定要听着猎风亲口当着她的面,说出“我想要去看一看汪菡”这句话。
因为猎风在喝下这九坛女儿红之后,一定会醉的,醉了后他可能会当着她的面再说一次的。
但她仿佛是错了,猎风一边苦笑着,一边喝着女儿红,竟然一口菜都没有吃,而且身形依然是那么稳。因为怕坐着喝太慢,猎风站在桌边两手抱着酒瓮,往嘴里倒着酒。
她查了查他拍烂的泥封,已经有九个了。心里正在懊悔每个人只叫了九坛,明明赵老头告诉自已前天猎风喝了不到五坛就醉的呀。
突然,猎风看着对面流口水的公子,脸色大变。两支抱坛子的手也抖了起来,自然坛子也抱不住了,啪一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但里面已然没有了酒水。
秦甄顺着猎风的眼神扭脸看去,那个长衫公子依然在那么流着口水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她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是这此她的脸颊感到有股细微的轻风掠过。
她扭过来脸时,已经看不见猎风了。 摸了一下头,随着猎风不见的,还有她那支梅花狼紫兼毫。
一切就象是猎风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每个人都还是一样的表情。
秦甄脸上依然笑着,虽然她的心里十二分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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