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奔波六百二十公里，腊月初七傍晚回到家，一进家门，软下疲惫的身体跟妈娇着说“累死我了”，妈满是喜笑的脸上焕出一些“嗔怪”视着我，喔，我歉意地跟妈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我明白了，已经进了腊月，在我们老家，在妈的家训里，进了腊月，就有了年味，是不准说"不吉利"的话，也不准话里有“不吉利"的字。

我知错抱歉的表情妈妈懂得，我俩会心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沉睡中，被炸裂的爆竹声惊醒，吓得我蒙了，有一阵子，我以为还在学校宿舍，我以为什么爆炸了，听着窗外远远近近此起彼伏传来的鞭炮声，我才像从梦中醒来，这才想起来，我是回到家了，那么，今天是腊八了。

突然又想起来，妈昨晚已经淘好了腊八米，临睡前预约在小米锅里。

黎明时分，我听到妈起床忙活，也跟着起了床，妈打开米锅，用勺子搅了搅八宝饭，拿起她早已准备好洗得干干净净的福碗，专心盯着八宝粥，用心从锅里盛出她认为最好最有寓意最能表达她的诚心的粥小心翼翼放进福碗里，唯恐由于她的不小心把粥滴到碗外或者搞得碗里边有不利落的嫌疑，然后，妈把这碗粥端到菩萨等神仙那里，恭敬地摆放好，然后妈就上香、磕头，一边念念有词，我知道都是些“保佑平安”“吉祥如意”的话，但每一次我妈都是无比虔诚，虔诚到这个时候她的面容有大理石般的平静。

磕完头，转过身，妈对看着她的我笑了，一脸温暖。

我们坐下来喝腊八粥。

这一切，都在楼下及远处的鞭炮声中进行着。我跟妈说，今天早晨楼下那个鞭炮真惊人，我妈笑了"他家总是这样，老传统"。

然后，我妈跟我说"明天上午咱俩扫屋，洗窗帘，擦门窗，洗衣服，准备过年。"

“过年大扫除。扫屋不都是过了"辞灶”，腊月二十四是扫尘日吗？"我问妈。

妈说“那样时间太紧张了，都是新时代了，这扫尘日也要移风易俗，与时俱进，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我俩笑了。

我看了看屋子，问妈"我看很干净啊"

妈说“过年嘛，要有仪式感，才有年味，而且夏天敞窗，一年了，也不会多干净。趁着过年，也是对日常生活的督促，也是一个辞旧迎新吧。”

在忙忙碌碌不停地扫除中，不时有亲朋好友来串门，送来各种有红彤彤包装的礼盒，礼品，妈也会不时出去采购，派我也派她自己出去串门，给姥姥，给大姨，给她老师，朋友送去她的心意，年味就在不停地连边边角角也不放过的扫除中，在这些开开往往的敲门串门声中，在红彤彤的礼盒进来出去的往来中，在面、肉、鱼、菜各种打算中散发着，我能感觉到妈忙忙碌碌疲惫的脸上显出的疲于应付与不停地奔波，她一边说着“唉，太忙了，应该把年当成平常的日子过”，一边看着她依然忙来忙去，周到细心地应对，唯恐有什么不周。

辞灶这天，被叫做小年，年的脚步真的近了。我已经明显感觉到。

我们的风俗是“吃饺子”，放鞭炮，楼下炸裂般的鞭炮自然是少不了的。

前一天晚上，姥姥已经来电话跟妈说“明天辞灶，你记得不能回来。”

是的，这一天，出嫁的闺女是不能回娘家的。据说，是对娘家人不利。

过了三十，我们开始采购，妈一边收拾家一边把要采购的清单说着让我记下来，怕是忘了。

有一些衣服我们已经买好，有一些还没有准备，妈问我“你过年穿什么衣服？你去买件衣服吧。”

我说，“不用了，衣服太多。”

妈在动员我不成的境况里说，那么就把内衣全买新的。

穿洗衣服，全新的，当然，每一个过年妈都是这样给我准备的，就像是一个传统。

腊月二十九，我和妈进行了一次大采购，把过年需要的所有食品，水果，点心，糖果，全部采购完备。

超市里，人挤得水泄不通，肉早早就被抢购一空，火龙果，橙子，一框框倒出来，一哄而上，妈说，她真对中国人过年抢购的疯狂感到震惊，而她又无奈地说，她自己也加入了这个抢购大军。

腊月三十，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上了春联，福字，楼梯道里干干净净，每一个车库的门上也贴着红彤彤的福字，有的车上贴上了“人车平安”的福贴，猪肉白菜粉条加米饭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接年饭，妈做得特别小心，唯恐有一点闪失，糊了或不熟，都是大忌。当然，这一天大早，我们又在远远近近的鞭炮与楼下炸裂的鞭炮声中度过。

吃过接年饭，我和妈去给我们家的其他房子的门，车库门上贴上福字，然后，去老家爷爷奶奶坟上，祭拜爷爷奶奶，妈说，是请他们“来家”过年。

回来的路上采购完毕，我们回到家，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喔，这一夜，特别重要特别隆重。

妈不仅要准备各种各样有美好吉利寓意的饭菜，还要在数量与质量上把关，求得吉利，妈会在菩萨，财神等各位神灵前搭起供台，供奉各种水果，点心，糖果，食品，妈说，都是有美好的寓意，都是满含希望与期望，也是答谢各位神灵在过去的一年对全家安康的各种保佑。

上了鱼，妈上了高香，无比虔诚地跪下磕头，一直说着她的心里话，妈会眼睛湿润，然后，我们去路口给爷爷奶奶送钱，妈也给神仙们送钱。

我们去的时候，八点半，路口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烧过纸，送过钱了。

除夕之夜，彻夜灯亮，妈常常一夜未眠。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觉醒来，家里像魔术般整齐干净，焕然一新，整个夜晚，鞭炮不停，楼下鞭炮的炸裂是少不了的，就像是一个不可缺少的章节，早晨，吃了元宝饺子，我们开始拜年，给我姥姥姥爷，姨妈，舅舅，我妈妈也开始给她的长辈，老师，朋友电话拜年，妈说，还好，现在电话拜年，以前可真麻烦。

近十点，我和同学出门，走到大街上，突然发现，街道两旁，高高的法桐树上整整齐齐挂着两排红红的大红灯笼。

这一阵年味，猛撞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