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灭
我将摘下来的花朵铺开在了书桌上,在没枯萎前我给它拍了照片,我知道留在手机中未必有它努力绽放时美,可遗憾还是埋进了我的心间。
伏下头深嗅着桌上的花朵,粉色的淡雅,红色的艳丽,紫色的高贵,熟悉的味道从它们身上发出,飘进鼻腔里,溶进大脑中,和记忆的碰撞唤醒了我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外婆告诉我们这是指甲花,于是我们记住了它,门前外的土坡上每年都会准时出现指甲花的身影,只是顽皮又忙碌的我们从来不会关注它们的生长,直到它们开出了各色的花朵,招来了嗡嗡的蜜蜂和那翩翩的蝴蝶,我们方才抽出时间瞧它们几眼,蹲在花丛的坡前,数着花朵的数量,观察着蜜蜂采蜜的模样,有时候我们可以将一整天花在这里。
询问在地里锄地的外婆这些花有什么用,她和外公总会不耐烦,这时锄地累了坐在锄把上卷烟的外公偏头瞥着我们。
拿来包指甲用的。
良久后,从外公的嘴里冒出这句话后就没了声音。看着外公湿透了的衬衫,他抬头看看天又瘪了瘪嘴,埋下头去继续仔细地卷着他的旱烟。
这时外婆会停下锄头,立在地里支撑着身体,插着腰说“你们摘些花回去,再弄点野麻叶,晚上回去给你们包指甲。”
听到外婆的话,我和弟弟妹妹便争先恐后的去摘那些花朵,手捧着各色的花,跑回家等太阳下山外婆他们收工后给我们包指甲。
那时候应是六七月,正是夏季烈日炎炎,天色黑下来后空气也是闷热难耐的,吃了晚饭洗了澡,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们排着队等外婆给我们包指甲,外婆打趣我和弟弟。
这都是女娃娃才包的,你们俩争个啥。
不嘛,我们也要,我就只包大拇指,其它都不包了,我和弟弟犹豫了好久,还是异口同声的说。
外婆才不在乎我们,反正收假回学校我们就知道了。
外婆在灯下,把在阴影里的手伸到光亮处,将我们选好的花朵全部放进一只小碗里,滴上几滴水,用镰刀把儿把它们碾溶,接下来我们就看着外婆从碗里取出了指甲盖大小的指甲花溶,铺盖在妹妹的大拇指上,拿来了野麻叶的一片叶子,白色的一面留在外面,把铺好指甲花溶的大拇指裹好折叠严实,用麻叶杆上的皮缠好,就这样外婆给妹妹的每一个指头都包好了,最后也如愿的包好了我和弟弟的大拇指。
外婆问弟弟还包不包其它拇指,经不住诱惑的他又包了两个小拇指。外婆给我们说晚上睡觉小心一点,不要掉了,等明天一早起来就可以拆开,颜色就在指甲上了。
晚上我们都特别小心,生怕会把包好的指甲弄掉。第二天醒来迫不及待的拆开了麻叶,洗掉除指甲盖上的染在拇指上的其它颜色,看着原本毫无特点的指甲上染上的淡雅清新的色彩,闻着指甲花淡淡的花香,特别满足。
弟弟的一个大拇指全被染红了,原来昨晚他不愿把碗里剩下的花溶倒掉,于是叫外婆给他的大拇指包多一点,晚上睡觉不小心,里面的花溶错了位,早上拆开来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指甲上不但没染上颜色,反倒是将拇指给染红了,洗又洗不掉,害得他在学校里被同学笑话了好久,当然我也是不敢张扬自己指甲上的颜色的,藏着两个大拇指,就怕被眼尖的同学发现,直到一个星期后颜色才慢慢淡去。
我记忆里的指甲花也就是在那时刻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出来城里读书后又工作,我都时常想起儿时的指甲花,想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外婆耐心的给我们包指甲的场景。
因为对它恋恋不忘,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准备在自己的住处种上它,查阅资料时我才更详细的了解了它,原来它的学名叫凤仙花,多么有仙气儿的一个名字,它的花也确实没有浪得虚名,两瓣被托起的花瓣就像仙女的裙摆,又像蝴蝶的翅膀,完全绽放开的凤仙花犹如在枝头翩翩起舞的芭蕾女孩,形态特别美。
四月我把收集到的种子播进了土里,我从它发芽,分栽,每日浇水,直到它开出了美丽的色彩,我是激动不已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它更好的土壤和更精心的呵护,导致它们生长的并不高大,然而就在这样贫瘠的土壤里,它仍旧是越过了重重的困难,开出了最美丽的花朵。
看着书桌上已经枯萎下去的指甲花,闻着它的香味,我就想起了外婆家门前的那块开满指甲花的土坡,想起了几年前去世的外公,想起了年迈的外婆一人守着诺大楼房孤独的样子,想起了我们的童年里外婆外公一起对我们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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