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哥来拿钱，正碰上李长路从家里偷拿钱的事被媳妇发现。媳妇揪着他寻到彭淑萍家，一场大闹。彭淑萍无奈把钱还给李长路的媳妇，同时承诺另给二哥备钱，二哥不满意，骂骂咧咧回去。
彭淑萍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打击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强忍着难过和不适关院门回屋，她怕女儿因此事对自己产生更大的误会，思前想后，决定把一切向女儿和盘托出，以求她的理解，和支持。
李怡却先于她说：她要上一中，还主动提出让母亲帮自己。
彭淑萍倍感欣慰，喜极而泣。难得地伸开手想抱抱女儿，李怡却一侧身，躲了。彭淑萍有些尴尬，她心里门清，今儿的事在女儿心里又有了新结。她觉得这件事是自己对不起女儿，于是红着眼睛给女儿道歉。
李怡面无表情，似听非听，她的这种表现让彭淑萍伤了心。可她不知道，女儿此时，心里其实是在难受——母亲经历了那样严重的事，而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但她又很生母亲的气，她误会母亲宁愿拿钱，不愿听自己的建议把坏人交给警察，这让她觉得，母亲爱钱胜过爱任何人，包括父亲，和她。
以前她家在村里风评就不好，加上这一桩，想也想得出，若继续在这儿生活下去，要忍的岂止一人两人、一件两件。
母亲或许也是因为这些吧，所以，才想让自己到县里上中学。
李怡此刻恨不能马上小升初考试，恨不得当天就搬离此处，恨不能永远不见这些人，听那些闲话，她第一次看清了摆在她们面前的唯一可行的路。
母亲在难过，在流眼泪，她看见了，心里有心疼，有怜惜，也有点点幸灾乐祸。经此一役，母亲想必明白，不是所有钱都能沾。豁出名誉换来的钱，有可能名、财两失。
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真掉了，要睁大眼睛看仔细，是不是伪装成馅饼的陷阱。
墙上的钟敲了四下，让她想起今儿下午耽误的课，又联想到一中的录取率，不由心头生起烦闷，顾不得母亲了，她淡淡地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径自回原来的屋子学习去了。
02
彭淑萍难受完了，又开始心疼五千块钱！
五千里有三千她想得通，该还回去，可另两千纯粹是她自己的，就因为不想把王白头再扯进来引出更大事端，她自己不得不认了那两千。
顺着两千又想起自己给王白头的那三千谢礼，胸口针扎般刺痛了两下，该死的钱呐！杀人不偿命的刀啊！她不由手揪着胸口，长一声短一声地“哎哟”起来。
王白头晚上来的时候，彭淑萍还以为李长路家又找事来了。她隔着门装出色厉内荏的样子，外面的人答得却很小声：“姐，是我！”
彭淑萍一听就慌了。现在她是多事之秋，绝不能再出事非了，她马上放低声音：“你来干啥？你快走！”
王白头不走。白天的事一早传他耳朵里了，他早想来，为了彭淑萍才忍到这会儿。他问彭淑萍李长路跟他媳妇白天来都弄啥了？“他们没逼你啥吧？”
彭淑萍不接茬，只让他“快走快走！“
“他们是不是把钱要走了？“
“你甭管了，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
王白头刚想说：“姐你甭怕，我给你把钱再要回来！“刚张嘴，还没发出声，李怡站自己房门口问她妈，谁来了？啥事？为啥不让人进来。说着，就往门口这边走。
彭淑萍忙迎向女儿，脸上挤出个笑容，告诉她没事，李怡不信，她狐疑地看向门，彭淑萍半拽半抱地硬把她弄进屋去。
门口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彭淑萍一晚上都惴惴不安，她怕王白头凭着性子又去寻李长路。第二天，李怡出门上学，她匆匆忙忙也收拾东西下地。她希望王白头因为昨晚说个半截子，今儿又来跟踪自己。果然被她料中，才走到半路，身后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
“军师”骑车带着王白头，装作和彭淑萍并肩而行，彭淑萍怕误了时机，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意思。
王白头听到她还了李长路家的五千块钱，脸色顿时不好看。彭淑萍悄悄睃他一眼，忙忙解释，这是她自愿的，她本来就想还回去。
她又说，她家现在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了，只要能平息风浪，只要别人别再找她麻烦，甭说五千，六千七千她都认了。
“你们帮了我大忙，我千恩万谢，但还请你们站在我和女子的角度想一想，千万莫再横生事端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别提了！”
不管王白头心里是不是真愿意，反正，最后他嘴上是答应了。看着他俩蹬着车子走了，彭淑萍的一颗心，才慢慢重落回胸腔。
过去的，再难受再不情愿，都已经发生了，她们无力改变，但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
兴发活着时为劝她想开，常给她讲，一时赢不是赢，一时输也不是输，人这一辈子，要看长远。这会儿笑得欢不代表啥，笑到最后的人才有真本事。
彭淑萍现下就是这么想的，她同样用这几句话安慰女儿。她告诉女儿：“嘴和手脚长在别人身上，她们要说啥做啥咱没有办法，可咱能管住自己。只要你上了一中，咱能离了这个环境；等你考上大学，咱还能去更远的地方。现在的这些人、这些事，只要你成功了，都不是事！”
李怡也越来越清晰的认清一个现实：她的将来，母亲的将来，要想好，首当其冲，她必须考上一中。
虽然二中也行，但母亲说得对，和一中比，二中地处县城繁华地段，遇见熟人的机率大，意味着可能知道她们事情的人也多，所以，最佳选择，只有一中。
李怡担心自己的成绩，彭淑萍让她不要怕。为宽女儿的心，她一时冲动告诉女儿，关系她已经寻好了，钱也备好了，前提是，她的成绩不能太低。分数差太多，她们就付不起钱了。
李怡问要花多少钱？彭淑萍用手指比划了个数字，李怡惊呼：“那不是把我爸留的钱用完了？”
彭淑萍不以为意，劝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要花在关键处。这时不花，更待何时。
母女俩虽然心结暂时未消，但在对未来的规划上暂时达成了一致。从那天起，李怡全身心投入学习，彭淑萍，则全力以赴，做好后勤和各项辅助工作。母女同心，其利断金，务求小升初，一举成功。
03
当时学校还未实行大轮班制（即班主任把学生从一年级一直带到六年级，再从一年级重新循环），每级各有不同老师，六年级则为了平衡资源，会打乱重新分班。
一级四个班，共有两个班主任，各带两个班。李怡将要轮到的这一级，两个班主任，一个姓姜，一个姓刘。姓姜的老师，普遍反映比姓刘的好，学生和家长，都以进姜老师的班为荣。
六年级开学前，各班名单基本已经定了，就等开学张榜公布。彭淑萍提前悄悄打听了，李怡被分到了刘老师的班。她觉得这样不行，寻思调到姜老师班里去。
一问李怡，她也有这意思。她说两个老师人品都差不多，但刘老师口才不行，满肚子的蝴蝶飞不出来，而姜老师，不但教学质量好，还特别有耐心，爱鼓励学生。她要能进姜老师的班，不说别的，起码语文成绩能进一大步。因为姜老师本身就是语文老师，在辅导学生写作文上尤其强。
彭淑萍去寻原来的老校长。老校长对兴发有愧疚，念旧，估计也没少听她家那些事，对她和李怡多有同情，街道碰见，说过多次：有事寻他。
老校长听完她的话，没打绊子，立马带她到姜老师家。正值暑假，姜老师穿着老头背心和大裤衩在院子里备课，彭淑萍看见了马上觉得这老师果然不错，责任心够强，够勤勉，不像刘老师，她见过好多回在街道跟人下棋，高喉咙大嗓子的。
姜老师听完她的来意，却有些犯难。他说名单虽然没有公布，但等同于公布了，他甚至知道有几个学生家长寻情钻眼都知道确切消息了，这时候调人，不说旁人，单刘老师，肯定就不高兴。
彭淑萍才不管刘老师高不高兴呢，她只管她娃能不能考上一中。她这人，一旦情绪稳定，明确目标，就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啥事都做得出来。可能事情过后，反思时她会后悔，可做的当时，她只会一门心思向前冲。
老校长还在帮着做姜老师工作，姜老师却只低头听，不发表意见了。彭淑萍四下看了一圈，发现院子前边有一堆柴火，明显有人劈了个半截子，她二话不说，端个小板凳，从柴火旁边寻出斧子，坐下就劈。
她这一举动，把姜老师吓了一跳，忙上来拦，老校长拉住他劝：“就让她干去！她心里烦，没个地方说！可怜的，一个女人家拉扯个娃容易吗？还成天受人欺负！海社啊（姜老师全名姜海社），她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兴发活着时你也和他共过事，眼下这情形，咱该帮还得帮呀！“
姜老师被两个人夹击，最后吐口，只要他们能说服校长和主任，他同意接收李怡。
回去的路上，老校长给彭淑萍指点迷津，这级学生，李怡跟另一个娃是并列第一，那娃是个男娃，大家不是都信奉男娃越上越聪明，女娃越上越不行么，姜老师指望那个男娃给他争小升初全考区第一呢，所以才不想收李怡。
怕夜长梦多，他们趁热打铁。从姜老师家出来，又去了现在的校长和主任家。等死缠烂打把一切敲定，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彭淑萍骑车带着老校长，行进在乡村特有的土路上，坑坑洼洼，弹得自行车动辄一跳、一扭，老校长的话也一顿一顿的。
老校长很佩服彭淑萍的冲劲和韧劲，也理解她一片为孩子的拳拳慈母心，更怜念她和李怡的处境，索性多给她讲了些人生哲理。彭淑萍听出这是老校长的肺腑之言，感动之余，开玩笑要认老校长当干爸，把老校长吓得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把老校长送到家门口，分手前，老校长谆谆告诫彭淑萍，虽然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可以防万一，开学前这段日子，她还得继续下功夫。一天没有公布，便存在着变数，务必用你的小聪明，把事情敲死。彭淑萍连连称是。
老校长还提醒她，还要提防刘老师和那个男娃家长闹事。这一点彭淑萍倒没太想到。她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校长跟主任同意，老师们就只有照办的份呢。老校长摇着头说不是这样的。
彭淑萍回家一琢磨，觉得那个男娃换到刘老师班上，刘老师应该高兴才对呀，有情绪也是男娃和他家长有情绪，这个她得想想怎么做好应对。
李怡听她说到这儿，刚刚的雀跃心情又低落了几分，她现在太怕别人到她家闹事了，她再也不想引人注目被人议论了。她犹豫着说：“妈，要不然、不换了算了？”
彭淑萍说：“那咋行？”都给姜老师和学校领导说好了，礼也送了，这会又说不行，人家老师和领导心里咋想？当学校是你家开的？！
再说了，你管旁人说啥呢？你只要记住咱唯一目的是上一中。学校么，最后都是拿成绩说话，只要你考上一中，你姜老师只有高兴的份！如果你能更进一步，考个全考区第一，那你姜老师，还有啥说的！至于刘老师和那个男娃跟他家长，咱都考上一中了，还管他们说啥呢！
李怡可不像彭淑萍一样说得出做得出，拿得起放得下，为达目的可以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闻言她的表情更纠结了。
彭淑萍自信地笑着让她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安心学习，她说她自有办法让他们都不闹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