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一个说起来就会让人心里莫名感慨,或温暖或感动或思念或怀恋的字眼。
你问老友为何物,究竟要时间多久才算老,要情分多深才为友?
我沉思良久,却茫然不知所措口拙不能回答,只觉得随着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眼前有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浮现。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小到彼此只知道是对方的邻居,只知道邻家那个小姐姐(妹妹)和自己梳着一样的羊角辫,打着一样的蝴蝶结,手里都有个漂亮的洋娃娃,只知道缠着大人央求说带我去找姐姐(妹妹)玩吧,我想和她玩!
对,我们大概就是那种所谓的无话不谈、无不分享、几乎形影不离——连上厕所都要互相陪同的发小吧!
小姐姐比我略大几个月,个头略高,头发略密,眉眼略亮,体力略好,智力略高,关键是长得好看,还口齿伶俐动作敏捷,每次跟在她身后都觉得自己仿佛也有光环环绕,好荣耀。嗯,我好喜欢听别人说我们长得像,在她面前我就是个十足的跟班小妹。
可能每一个林黛玉心里都住着一个王熙凤,越是外表娇弱体力不支的我就越是想做个追风女子成个江湖女侠。
我最最喜欢她带我到处疯丫头一样奔跑,感觉那么逍遥自在放飞自我,就算因为步伐跟不上而每每摔倒,以至膝盖新伤接旧伤,结痂累成金字塔,有时候甚至疼的“老泪纵横”,但是雨过天晴之后仍然死性不改——keep moving。
直到已经开始上小学,大人们实在受不了我时时刻刻受伤的膝盖,于是威胁我说:如果再因为乱跑而挂彩,那就真的只能等着膝盖伤口的感染、然后溃烂、然后有可能截肢了……
额,什么感染溃烂截肢……那是意味着我要成为瘸子嘛~太可怕,这些血淋淋字眼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可怕。终于,才上小学的我被大人的危言耸听成功吓倒——退缩止步了。
于是从此只能安然养伤做个安静小女子,梦想待到他时膝盖痊愈,再来完成自己的追风女侠梦。
就在那段不在一起奔跑的日子里,小姐姐出奇好的体力自然而然地被体育老师盯上,顺理成章成了学校体育队的长跑队员。
这下子,我是真的再也追不上了。
好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放学都乖乖地在教室里写作业,有时候实在太晚以至于教室已经锁门,我就趴在学校室外的水泥乒乓球台上,反正无论如何,一定要等到小姐姐体育队训练结束,然后手拉手一起快乐行走。
通常,那一路上,我们就像两只快乐的叽喳不停的小鸟,她告诉我训练中的趣事,有学校内外的见闻,有教练老师的“恶毒摧残”也有体贴关怀,有队友的骄傲时分也有落魄时刻。我一五一十地汇报作业情况,然后毫无保留地送上快速完成作业的全套“材料”。
我们一边喝着上个世纪超级便宜的汽水,任快乐的气泡在胃里疯狂地上蹿下跳,一边对彼此偶尔因为抑制不住而打的响嗝对视着疯狂大笑。就这样,一路打着醉拳云里雾里地浪回家。那时候天真的想,所谓歌舞升平就是这样嘛?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笑闹跑跳下去该是有多好。
随着年级越来越高,我的学业越来越重,而小姐姐的训练越来越多,我们各自还有放学后的课外班,终于,是渐行渐远了~
再后来,我始终四平八稳地过着小学升初中,初中考高中,然后万人争过独木桥的寻常日子。小姐姐却在初中后随家人迁到了外地。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彼此失去联系。
尤其是在那段高考前紧张要命压力巨大的日子里,我每天披星戴月地赶去学校上早晚自习,每天把自己深深埋藏在卷山题海中,一连好几次晚上七点半和同学偷偷翻过学校体育场的栅栏(至今不懂为何学校体育场晚上七点后就锁门了),在那宝贵的课间十分钟里在操场上胡乱瞎蹦自嗨减压……
好失落,小姐姐不在这里;好好奇,小姐姐是在哪里;好希望,小姐姐就在这里——我们,还手拉手,一起跑。
于是怅然若失地想,所谓杳无音信大概莫过于此!交集可否再有,是否也只有天知道,只能顺其自然了!
高考后我去外地求学。一次寒假回家,听妈妈说之前去医院体检时偶遇小姐姐的妈妈,听说她现在定居某地,与一位商人喜结良缘,并且喜得贵子,早就开启了人生新征程。
听到小姐姐消息,这可真是喜从天降,那突如其来的一刻,自己就像垂死的病人受到了电击一样兴奋给力,恨不得一下子活过来手舞足蹈疯狂尖叫。可是转而听到她已经结婚生子的事实,又莫名失落伤感,顿觉六神无主手脚无措~
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自编自导并且参演的相见欢大戏戛然而止。我回想着自己背着书包健步如飞在大学校园里被人误认为附中学生的情景。第一次发现,原来三五光阴八九十年,竟是这般白驹过隙,过得浑然不觉,来的猝不及防,让人追赶不及。原来距离产生的也并不只是美——还有距离本身——疏远。
妈妈问我用不用帮忙要个电话或者qq什么的以便联系。我犹豫不决,欲言又止,依然不知所措。终于开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说吧!”
转眼又是好多年。我们在各自的阵地里摸爬滚打,随着如水时光顺流而下漂流远去,依然没有沟通没有交流没有联系,却也会在某个特殊,比如六一儿童节、比如同学聚会日的深夜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会忽然想起昔日的姐妹花——不知道你在他乡还好吗!
不知不觉间微信忽然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好多失散多年的亲朋好友,就这样叽里咕噜、雨后春笋般从山野乡村、从城市魔都、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仿佛到处荡漾着“亲人团聚、老友相见”的喜庆元素,就连空气里都充满了“终于等到你”的快乐分子。
终于有一天,我也被莫名拉进一个班级群。嗯,你猜对了,那真是群中人人如同哥伦布,人人此时发现新大陆的节奏——大家在群里互相认亲,有的热情招呼,有的唏嘘感慨,好一派某某剧组差差年后再相聚的感人气氛。
当然,我也找到了我那失联的小姐姐。
我们特别默契地彼此翻看着以往的朋友圈,心照不宣地迫切想知道彼此的生活近况——我们几乎同时在信息栏里写下“一点都没变啊”发送给对方,然后各自看着屏幕上这娇艳欲滴的谎言,笑到cry——怎么可能一点没变呢,“老了呀”我回,“胖了呀”她说。
……
小时候觉得三五分钟都煎熬无比,常常因为心愿不能立刻满足而嚎啕大哭委屈落泪。后来发现三年五载不过恍惚瞬间。而如今,再读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再听到一切不过一念之间,只想摇头却默认说是,只能驻足安静望远~
在重逢之后的日子,我们依然没有太多的互动,因为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要往哪说去。只是相互默默关注。在朋友圈里知道她每天带娃东奔西跑补课上课考试的辛苦,也知道了她闲暇时候带娃天南地北游走玩耍的幸福。
心里好踏实。
一面惊讶曾经那个追风少女是怎样变得如此温柔体贴母爱满满,一面又有如姐姐看到妹妹终有好归宿般的平静安心释然。
于是总是第一时间跑去彼此朋友圈下恰到好处地点赞。
听说有个叫做钟健的歌手,唱过一首歌叫《老友》,其中有那么几句歌词说“老友,原来我是你最亲信伴友,同来到世界某一处共游,各自各感情丰收,最后,来为你道贺祝酒”。
听过有个叫臧天朔的歌手,还唱过一首歌叫《朋友》,他声音沙哑地说“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如果你有新的,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离开我……”
你又问我什么叫老友,我摸摸头,思考答案还是一无所有。
我伫立窗前,嘴角上扬,凝视远方,心想大概老友是一杯陈年酒。
你说这酒越沉越浓,越藏越醇,要常看常品且常品常新是好酒。
我静默不语,点头微笑,终于竖起拇指说:来,老友,让我们干了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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