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无为
南京军区之所以在10年后征集张孝华的“渡江第一船”,缘起首都B・J。
1958年,北京搞了个向国庆10周年献礼的“十大工程”,其中之一,就是兴建一座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并在1959年国庆到来时正式开馆。开馆,就必须有陈列物供参观,而能够被军事博物馆收藏展出的革命文物,只能是那些在战争中起到特殊作用的武器装备。张孝华的那条在渡江战役中起典范作用的渡船,自然是革命军事博物馆的重点征集对象。
这个缘由,巢县报记者在文章的开头就做了说明。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南京军区的赴巢征集,巢县报也就不会兴师动众地做出这篇大文章。
唐诗据此推断,在此之前,巢县报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本县还有个惊天动地的“渡江第一船”。这真是灯下黑,手握一张王牌,还需要别人来提醒。这大概与当时落后的宣传舆论工具有关,战场上发生的事,如果部队不在地方上宣传,这事也就只有东张村的部分村民知道。幸好,部队还存有资料。据文章介绍,南京军区在接到征集“渡江第一船”的任务后,军区的军史部门专门成立了一个征集小组,四处查找这条船,最后还是在军区保存的《渡江战役船工名册》上,找到了张孝华的名字,并得知他是安徽巢县东张村人。
令唐诗感到惋惜的是,这条船在送往北京前,由于体积过大,当时的运输工具难以承载,只好把它锯成两截,运到北京后再粘合起来。就像一个人骨折,虽经治愈,但毕竟伤残过,再也不能像原先那样运用自如了。
这篇文章还详细介绍了张孝华的家世,以及参战的全过程。由于文章的资料来源全部出自张孝华之口,因此,有关“渡江第一船”的一些背景资料,比如战役的部署、参战部队、渡江的准确时间等,文章中都没有反映。这些内容,张孝华作为一个普通民船的船工,是无法掌握到的。
现在唐诗要对“渡江第一船”作深度挖掘,巢县报的这篇文章只能是个引子,还需要挖掘更多的资料。这个挖掘也不能漫天撒网,必须有个更深层的目标,力争挖出个让人眼睛一亮的金娃娃。
经过反复思考,唐诗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为什么”上,即:张孝华的船,为什么能成为“渡江第一船”?
用哲学语言表达,就是必然性存在于偶然性之中。如果说,张孝华的船成为“渡江第一船”是一种历史的必然,那么,它又是通过哪些偶然因素促成的呢?唐诗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偶然因素一个个找出来,为这个必然结果做出合理的解答。
思路明确后,唐诗把办公室的工作作了一些调整,写书的任务交给朱主任为首其他4位同仁,自己带着小焦去寻找“渡江第一船”的根脉。
查访的第一站,选定在无为县。无为县是沿江江北的一个大县,江堤长达百里,渡江战役中,无为县是我军中集团集聚待发的前沿阵地。巢县和无为县毗邻,渡江作战的部队,首先要在巢县境内的巢湖和裕溪河进行水上练兵,然后再开往无为县江边。战争年代,巢、无两县联系紧密,抗战时期的皖江抗日根据地,其核心地带就是巢、无两县,故称为“巢无中心区”;到了解放战争时期的渡江战役,又有这样的训练和作战无缝对接。党史界据此有个“巢无是一家”的说法,两边的业务往来比较頻繁。
唐诗和小焦赶到无为县时,无为县党史办的王主任已在办公室等候。因为事先在电话中把来的意图作了说明,王主任已经将相关资料准备好,一共两份,一份是第二十四军渡江战役总结,厚厚的一大本,另一份是渡江英雄马毛姐事迹介绍。
“就这么多吗?可不要打埋伏噢。”唐诗首先来了个火力侦察。直觉告诉他,这两份资料在涉及面上似显过于单调,无为作为渡江战役的重点县,在大侦集时不可能只征集到这么点资料。
“还嫌少啊,能找到这些就算不错的了。”王主任不疾不徐地笑着,厚厚镜片后的双眼夸张地瞪得圆溜溜的,一只手习惯地将头上仅剩的几根毛向中间捋了捋。他那头上“聪明绝顶”,全靠边上的一缕长发遮挡,是标准的“地方支援中央”。
唐诗也跟着笑道:“特地来你这里寻求支援,当然是多多益善。”
“爱莫能助啊。也怪你主意来得迟,要是你早一年过来,说不定还能多给一些。”
“此话怎讲?”
“去年搞文明创建,县里组织了一次大检查,查到我们这里,说我们办公室太乱,到处都是资料,建议我们好好清理一下。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就这一间大办公室,资料只能这里放一堆,那里放一堆,不像你们那边,除了办公室还有专门的资料室。没办法,只好把那些零散的资料清理掉了。”
王主任说着,一脸无奈,那只手也下意识地在头上连连捋着,似乎要把那些被清理掉的资料再捋回来。
唐诗听了心中连呼可惜,干他们这一行,征集来的资料就好比农民种地收获的粮食,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他能体味到被迫清理资料的难舍之情。
由此他想起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件事,那时如果不是咬定不松口,单位的档案资料同样会面临被“清理”的结局。
那时他刚到党史办,办公室在一栋单独的二层小楼上,一共3大间。这里本是住宿区,由于空间大,办公也还方便。这时一位乡镇书记晋升为副市长,全家跟着进城,看上了这个二层楼。于是常务副市长出面做工作,要求党史办搬进新的办公大楼,把房子让出来。开出的条件是,3间换3间。
唐诗本来也乐意搬,但当他看了新办公大楼的房间后,改变了主意。原因就在于,这里虽然也是3间,却比原先的3间面积要小得多,6个人办公,要1间办公室,1间主任室兼接待室(党史办经常有老同志来访),剩下1间做档案室显然不够大。十几个制式档案柜,在原先那个大房间勉强摆开,换成现在这个小房间,塞都塞不进去。问题还在于,党史办的档案室在前任黄主任手中,曾花了大气力,从硬件到软件作了规范建设,一举成为省级档案管理先进单位,唐诗可不想当败家子,把这个先进单位弄丢了。
有鉴于此,唐诗向常务副市长提出,必须再增加1间房子做档案室,否则无法搬迁。
这等于是讨价还价,也算是抹了常务副市长的面子,单位的人都有点担心。唐诗说没事,我们做这边田就要向这边天,市长也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常务副市长也了解唐诗的禀性,别的话没说,拿出一个权宜之计:承诺增加1间,但要过段时间等文物管理所搬走后再给,党史办先搬过来,档案室装不下,可将部分档案柜暂时放在中心走廊上。
有了常务副市长这个包票,唐诗也就没有计较那个暂时困难,及时把办公室搬了过来。一个月后,文物管理所搬走,唐诗把腾出来的这间房中间隔了一下,把走廊上的档案柜放在里面半间,外面半间摆了一张桌子,作为档案调阅室。档案管理重新走上正轨。
这边刚整理好,那边又出现新的问题。那天下班前,负责档案管理的陶玲找到唐诗,急匆匆地说:
“主任,不好了!我们档案室恐怕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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