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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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战数日,项目终结,一众人等狂喜,吵吵着下班后哪儿去庆祝庆祝。我笑着婉拒了:“你们去吧,我就想赶紧回家睡个饱,玩开心点儿哈!”这帮人疯狂起来不知几点去了,明儿一早我还得送资料呢。
6:50,闹钟响了。
睁不开眼,抻抻腰腿,换个姿势蜷着。
耳朵最早苏醒过来,乐声、车轮远去,自行车铃,谁家滑开了窗玻璃,一声低咳……更多的,还是那枝头小鸟,婉转啾啾,兀自欢谈。
两只脚交叠在一处,搓搓大拇哥,强撑开眼缝,太阳公公也还没起呢。翻身,再眠会儿,就一会儿……
迷迷糊糊,手机嗡嗡震个不停:“谁……呀……”“你还没起呀,我就知道,快点快点,别误了送光盘……”探头一瞅,才7:15。强子哥诶……
光速打理好自己,又胡乱啃了几口面包,咕咕咕灌下老大一杯水,套头斜挎包包,出发。
往西去的公车却不拥挤,随便儿一坐,我敞开窗户,眯着眼,任着暖风吹乱我的短发。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儿往上攀着。道旁的植被越来越多,有那桃花绚烂,怒放于枝头,红粉粉一片,分外妖娆。
晃悠悠一个钟头,到了。我跳下车门,耙了耙混乱的头发,跟着手机导航找路。走了许久,步上长长的一坡小马路,尽头一座三层楼的复合建筑,这就到了。喘口气儿,拽着胸前的挎带,我迈进门去。
大厅里头异常安静,人影全无,我正四瞅着有无指示牌之类,一个男人蓦的出现在不远处。我赶紧上前,仰头客气地询问:“请问x院二所怎么走?”他打量我一眼:“二楼,电梯出门左拐就是了。”“哦,哦,谢谢您啦!”微笑点个头,我扭头又去寻那电梯,跟个苍蝇似的窜来窜去。“往左斜过去。”略带笑音儿的低嗓响起。“啊,谢谢!”涨红着脸,我向他再次道谢,紧着脚步想快点儿消失掉。
呃,没声没息地,他打哪儿出来的?正自嘀咕着,电梯到了。晃晃脑袋,赶跑杂念,又去寻那所长室。
顺顺当当交接完工作,我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儿进了电梯。唔,来时走得太累,回程问问别的路吧。
正巧有个男的在大厅里头,我赶紧走到他身前,仰头,傻眼。这不是刚才那位吗?寸头浓眉红唇,胡须还刮得溜溜的。“有事吗?”好听的男低音响起。黝黑的眼睛里头划过一丝光。肯定认出我来了,好丢脸,又问人家路。“唔……请问这里去城东怎么走近点儿?”“这里小马路到底,左拐第一个路口过马路,再……”我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他又细致地讲述了一遍,我紧着头皮跟着复述了一遍,似懂非懂地,道过谢,呆呆地走向大门。嘴巴里头还在低声叨叨:“左拐,再右拐,再……”
下坡到底,我左右一瞅,啊,右边远方有个车站哪!那个男的讲得太复杂,去这个车站看看再说!道旁花开正艳,我瞅得欢畅,再次哼着小曲儿,踱步走向车站。突然,左侧车喇叭鸣响,吓了我一跳。我这不是好好儿走在人行道上的嘛!我看向那车,喇叭再响。该不会是要向我这路痴问路来着?哈哈!我微笑着走向前去,车窗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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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身一看,这不是刚才指路的男的吗。
“你去哪儿?”
“呃……城东。”
“上来吧。”
“呀,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了!”
我直起身,拽着胸前的挎带,一丝慌张。
喇叭又响,“上来吧。”对方诚恳地再次邀请。那双黑漉漉的眼睛直直看着我。短暂沉默之后,我上了车。
“城东哪儿?”
“呃……文辉路红楼。”
“你怕我?”
“不不不,我只是……你要是不顺路就算了吧,我在这个车站下车好了。”说着,我偏身,做势要开车门。换来的却是一脚油门,车加速驶过了车站。
我愣愣地望着那车站远去,坐回身子,咽口唾沫,眨眨眼。呀!我就这样上了陌生人的车子!不该啊……咋整啊……兀自胡思乱想着,冷不丁他开口说道:“一所陈冬平,幸会。”“啊!我是新创的易乐,你好。”我冲他点点头,心里却霎时宁静。瞎想啥呢,你呀你呀!
他笑望我一眼:“来二所干嘛呢?”
“送光盘和资料,合作项目完成了。”
“新创。梁彦我挺熟的。”
“啊,那是另一个组的主管来着。我在强子哥这组。”
不紧不慢地,我俩聊着天。多是他问,我答。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我没来由地犯怵。无他,人家身量颀长,声音低醇,还挺白的,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黑黑沉沉的,嗯,有漩涡。
“啊,我到了,真是辛苦您啦。”
“没事。”
下了车,我略低身子笑眯眯地挥挥手,再笑眯眯地回到了公司。
一进门儿,强子哥正站在阿宝旁说着什么,见着了我,大步迎来:“这么快办妥啦!”“必须的,我谁呀!”我兀自贫着嘴,躲过他伸来的魔爪:“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我右手一撩额发,昂首挺背坐进自己的椅子。
“就你这鸡窝,还发型嘞!”洪梅抱着摞资料路过,飘下一句。
我正要反驳,突然灵台一闪,赶紧照照小镜儿。可不就是一个鸡窝啊,天,我就这般模样与那人交谈一路啊,圣母啊……
不几日,我正哼着小曲儿,打着晨卡。
“诶,你看到了吗?”前台的英子轻声喊我。
“啥?”我配合地凑到她跟前,压低嗓子问道。
“隔壁来了个长腿欧巴。”
“真哒?长咋样?”我两眼放光,抻着脖子向走廊对门儿的梁彦组探望。
“工作时间。”老板恰好跨进门来。
我偷偷对英子吐吐舌头,去座位了。
忙忙忙,中午时分,可算告一段落。
“洪梅,英子,吃饭去!”
三个女人说说笑笑,挽着胳膊走向电梯。恰好梁彦在电梯前送客户,人群里头,高高的,不正是那陈冬平么。
英子手肘拐拐我,挑眉努嘴,见我不语,越过我跟洪梅挤眉弄眼去了。那人恰好转身,目光射来,她俩立马变身笑盈盈的淑女,我轻点了下头,不敢对视。
进了电梯,我仨站在门口。这俩女人,身姿异常的端直。我有点呆愣愣的,总觉着后背有道目光在烧灼。呸呸呸,就你这矮冬冬的,又瞎想了不是。
餐厅,英子满面红光的向我俩八卦着长腿欧巴的种种,洪梅也是一脸兴奋说个不停。“哦,哦。”我象征性地点头附和。副所长啊!难怪那么沉稳。一顿饭,若有所思,食不知味。
转眼下班了,大伙又在吵吵。“啥好事儿啊?”我挤了进去。
“今天强子生日,请咱大伙儿去吃饭高兴高兴。”
“好哦,有饭吃啰!”我高声欢呼,冷不丁又遭强子魔手乱发。“我的发型!”“得了吧,你那头翘卷儿,就没见你顺溜过。”嬉闹中,大伙离开公司,直奔老馆儿。
老馆儿已不知开了几许年头,一年前我刚来公司,它就红红火火宾客盈门,周末时分更是领号吃饭。今儿正巧周五,若非强子和老板娘很熟,又提前打过招呼,要吃饭,排队没商量。
众人涌进包厢,老板娘热情地进来招呼着。要说这老馆儿为啥生意火爆,无它,一是这能干美丽的老板娘于美丽,二是这宾至如归的服务与环境,三则菜品味道均属上乘,价格还挺亲民。
酒菜上桌,强子起身举杯:“来,兄弟姐妹们,大家辛苦了!趁着今儿我生日,再则这个季度咱们组业绩超过梁彦他们,双喜同贺!咱们今儿不醉不归!”“好!”大家纷纷起身,干杯祝贺。
“强子哥,今儿也没带个嫂子来?”
“你强哥苦哇,今儿都三十二啦,没姑娘喜欢啊!”
“瞎说,咱强子哥人模人样,嘴巴又甜,又会赚钱,那是缘分没到呢。”
“有理,有理!来,干杯!”
觥筹交错,满堂欢。若是强子哥他们不抽烟,这饭吃得完美。我受不住这烟火缭绕,遁往厕所。洗一把凉水醒醒神,刚才可没少被灌酒。望着镜子里头一头蓬云,双颊红粉,水盈盈一双杏眼的自个儿,头一遭觉着,这姑娘瞅着还挺美的。
两个冰冰的巴掌贴着脸颊,我走出厕所。昏黄的灯光下面,强子哥抽着烟,倚着对面的墙,轻烟腾腾里看不清他的眼。见我出来,他丢掉烟头,走上前来。
“强子哥。”他不语,直勾勾望着我的眼睛:“易乐,我观察你很久了。有些话……”
“强……强哥……你在这儿啊!”喝高的闻宇跌跌晃晃寻他而来。
闻宇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含混地嚷嚷:“个寿……星公,跑……跑了可不……不行。”
最后,还是我和强子哥一左一右把他给架回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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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幽幽醒转,头疼欲裂,有千军万马在里头践踏。强撑着起床喝了杯热水,坐在桌旁发呆。
手机突然震天响,拾起一看,母上大人打的,“妈……”
“乐乐,赶紧回来,有好事找你!”
“什么事啊。”
“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好对象,她家的表外甥,人品相貌都不错,是个律师呢。赶紧回家来,给你们约在今天下午见面。”
我的头更疼了:“妈,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头疼呢。”
“不行,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赶紧的。变老姑娘就不好找啦。干嘛头疼,生病啦?”
“没,昨晚同事生日聚餐,喝了点酒。”
“你呀……女孩子应该自爱一点,少在外面胡七胡八。啊,就这么说好了,赶紧回来。我给你打扮打扮,就你那样子,多好的女婿也得给我吓跑咯。”话一说完,就挂了电话,一点儿不给我分辩的机会。
愁着一张脸,拖着步子去洗漱。左瞅右瞅,镜子里头那位,除了一头乱草、一副熊猫眼,别的不好好着么。姑娘我苦读一十八年,这才上班一年,将将体会到自由的妙处,咋就老了呢?
哎,母上的话不可违背,回吧。见个男人又不会咋地,见了不理他不就是了。套头挎包,拖着步子,出门,归家。
一进门儿,妈妈笑颜如花,打量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慨:“我说你一个姑娘家一天到晚在干嘛啊,个头发个皮肤个衣服,上班的女孩子不要还学着学生打扮啊……”叨叨叨叨无穷无尽。
我默默地取下挎包,坐进沙发,突地躺下,任那叨叨左耳进右耳出。
“吃早饭没啊,想吃啥,妈给你做去。”
“随便……”
“这孩子。”妈妈麻利地戴围裙,下厨去了。
而我,瞬间陷入黑甜。
再次苏醒,却是被食物的香气儿撩醒过来。客厅弥漫着莲藕排骨汤与糖醋鱼的混合香,丝丝缕缕不停地钻我鼻子,肚子配合地咕了好大一声。
“醒啦,来,吃午饭了。”爸爸笑眯眯地扯我起来:“上班累着了吧?”
“唔,还好。”
丰盛一桌,我埋头苦吃,叨叨再起:“一会我帮你捣持捣持,这样拉出去见人也太丢你妈的脸了,好歹当年你妈我也是出了名儿的校花……”
美食当头,哪里还容得我再去说话。“唔……唔唔。”
“女儿也,能不能淑女一点啊,男孩子也没你能吃啊!”
“那还不是妈妈的菜太好吃了呀!”一句由心的恭维,母上嗔怪一笑,不再叨叨于我。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亘古真理也!
果然,午饭后,爸爸收拾,妈妈捉我打扮,湿答答一帖面膜敷上,一边给我弄着头发。
“娘诶,这东西好难受。”
“不许说话,忍着。”
好容易撕下那要命的粘物,又是不住的挑裙子给我换,久久折磨。
“好了,就这粉闪儿的吧,穿着仙儿。”
“娘诶,这件冷啊!”
“那加件外套,记得室内一定脱掉外套。”
“那我走了?”
“不行,还没化妆!”
……
宝宝心里苦啊,我又不去选美,再说了,那某某大律师若真是个以貌取人的,我绝不跟他多说话。当然,只能没出息的暗自腹诽,我可没胆儿触怒母上。
蹬上高跟儿鞋,挽着小坤包,我浑身不自在地出门儿了。苍天,我为啥不找个理由遁了啊。
掐着点儿,我到了相约的咖啡吧,推门就是一股苦醇地香,慵懒爵士乐哀怨地旁白着。我环顾四周,双双两两,窃语丝丝,唯有靠窗一名单身男子,这就是了。窗外绿树花墙,半壁玻璃透进来金色阳光,把那人镀上一层朦胧。合体的黑西装,白衬衫,金边儿眼镜框,正端起一杯咖啡细口抿尝,腕表与袖扣相应耀着微芒。
嗯,好一派斯文模样。我捏着小步,慢慢走过去。
“你好,我是易乐。”
“你好,我是辛扬。”他笑望于我,一口白牙锃亮。
接下来的时光,辛扬娓娓而谈,从时事到文学到财经,似一把男中音,不停歇地吟唱。我百无聊赖,又不忍打断人家,随口应和着。很想提醒他喝口咖啡润润再讲,终是沉默。
斜向射来一道目光,抬眼一看,可不是那副所么。我没来由地一慌,低头端起咖啡,掩饰性地大口喝下。哇,这这这,什么东西,苦成这样!我拧巴着脸,又吐不出来,瞪向律师。
“怎么了,不习惯啊。Espresso是这样的,多喝喝就会爱上它了。刚才见你没想法,我就点了我常喝的。”
我默了,忍不住又抬头,故作不经意地扫向斜前方。是他。女伴艳丽非常,合体的套装,烈焰红唇,正彼此谈论着什么。糟了糟了,黑眼睛看着我笑了。
我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头。律师的叨叨已成浮云,缭绕在耳畔。
“易乐,能认识你我很高兴,晚上一起吃饭吧。”
啊,还要跟我聊天啊!“啊,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
“这样啊,那改日?”
“啊,哦,再说吧。”
忙不迭的,我站起身来,想逃离这顿叨叨,以及对向的目光。
律师也起身结账,一同出门。
“易乐,我送你吧。”
“啊,不麻烦您了,我走了。”匆匆别过,我飞也似的遁了。
拐过街角,我兀自歇着气儿。忽地刮起一股强风,我生生打了个激灵。天色骤暗,轰隆隆,滚滚春雷乍响,眼瞅着一场急雨就要落下。天,你也来欺负我!
我左顾右盼,空旷的路面儿,鲜少车辆。正自焦急,身畔一声喇叭鸣响,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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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落下,陈冬平。
“啊,陈所你好。”
“要下雨了,我载你吧。”
“呃,谢谢了。”我开门,上车。
“相亲?”
“呃,是啊。你呢。”我笑着问。
“呵呵,你说呢?”
“不晓得诶。”
他笑着看我一眼,兀自开车不再说话。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成片砸向车窗,毕毕剥剥,车外的世界影影绰绰,人们奔跑,躲雨。车内暖融融的,他随手拧开cd,小野丽莎的《Moon river》缱绻唱响。心底一片安祥。
一曲唱罢,雨竟是渐渐止歇,阳光透过云层撒下来,万物晶亮而盈润。
到了小区门口,我笑着连声道谢,眯着眼,摆着手,目送他远去。嗯,是个好人。不过今天那女郎耀目而跋扈,不太适合他。一边想着,我一瘸一拐回了家门儿。作啊,谁发明了高跟鞋啊!
一进门,妈妈的热情袭来,叨叨再次萦绕。
“王阿姨刚跟我通了电话,辛家小伙很中意你啊。”
“哦。”
“怎样?有没有约下次见面?”
“他约我吃晚饭,我婉拒了。”
“干嘛拒绝呀?”
“你闺女没相中人家呗,乐乐做得对,女孩子矜持些的好,再了解了解吧。”爸爸替我解了围。
“爸,妈,我休息去了。”
周一刚到公司,英子笑眯眯直瞅着我,那笑容瘆得慌。
路过洪梅的桌:“你行啊,啥时候的事儿啊,中午说道说道。”
我莫名其妙的继续走着,到了座位,硕大一束玫瑰摆在案头,红粉动人。
抽出小卡,上写着:易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你的扬。激凌凌我一股恶寒。这这这,也太麻肉了啊,就见了一面而已啊。哎,套路,全都套路。将花束随手一塞,我认真工作起来。
不料,隔三差五,鲜花没个停歇,今儿百合明儿郁金香的。这下全公司都知晓我易乐的光辉事迹了。想像往日一般低调做人确是不能了,随便到哪儿,晶亮亮的眼睛热情注目于我,熟识些的直接上前询问八卦,我,不胜其烦。
又到周末下午,手机铃响,陌生的号码。我狐疑着接起来。
“易乐,我是辛扬,一起吃晚饭吧,我来接你下班。”
“啊,不用不用,我……”
“别不好意思,我已经在你楼下了,一会下班直接下来。”
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我默了。放下手机,一片哀凉。
“兄弟姐妹们,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啊!”强子哥满面春风袭进门来。哦,是了,他生日过了就出差去上海了。难怪这几日组里这么安静。
“啊,回来啦,项目怎么样?”
“强子哥,我要吃的!”
众人潮涌上前。
“易乐呢?”
“在这儿。”
强子哥挤到我面前:“上回那个项目,对方很中意,你给我们长脸儿了,于是这次的项目顺利拿下。喏,给你的。”礼物将将给我,魔爪又来摸我的头。我光速闪躲,笑盈盈道着谢,一边拆着礼物。
“强哥偏心!”
“嘿嘿,你也要努力才行啊。”
强子看到我桌角的花束,愣了一下,难得地没有八卦,望我一眼,走开了。
我乐呵呵地正与梅她们啃着巧克力,压根儿没有在意。
大家陆续离去,剩我一个紧着工作,实则不愿去面对那枚闪光的男子。
“加班啊。”强子哥过来了,坐在旁边椅子,不再说话。
“快了,赶着告一段落,周末也舒心些。”
“呃……”
“啥事儿。”
久久没有回声,我扭头看他,却跌进一片琥珀色的柔光。
“没事儿,你说吧。老板又咆哮啦?梁彦又给你使绊子啦?我的项目被灭啦?”
“我……我喜欢你。”
“嗯?”我眨巴眨巴眼睛,是听错了吗。
“有半年了吧,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你。见面的时候,会忍不住揉你头发。我……是认真的。”
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明亮而炙热,直视我的眼睛。
我张了嘴巴,觉着口干,低头作势寻找水杯,脸上却是火烧火燎,红到耳根。
“你呢?”那厢却是不依不饶。
“呃……强子哥……我……咱们是兄弟不是,谈情岂不是坏了阶级友谊。”
他哈哈笑了:“小丫头!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啊,楼下还候着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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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哥啊,其实,上周末我妈逼我相亲去了。我没啥想法,那人总送花来,这会儿侯在楼下呢。”
“呵呵,小丫头抢手啊,哥帮你。”
我不说话,兀自忐忑着,跟在他身后,一同下楼。
楼前一辆银灰的宝马,正是那辛扬。见我出来,他打开门,微笑着迎了上来。
“忙好了,走吧。”
“这位是我部门领导吕强,这位是辛扬辛律师。”
“幸会幸会!易乐劳您关照了。”什么话,你是我谁呀!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握手寒暄,异常亲热,我嘴角抽抽。
“我正要跟小易去吃晚饭,谈点公事。”
“啊,一起去吧,我来做东。”
强子哥看向我。
“我没问题,都行的。”走一步是一步了。
小馆儿,包间。美丽姐笑眯眯寒暄一番,出去忙活了。
见到美食,我心情大好,吃得欢畅。一旁的二人颇有几分意外。
“易乐啊,慢点儿吃啊。”
“嘿嘿,我胃口比较好。”
辛扬推推眼镜,不语。
“来,辛律师,我敬你一杯。我这人爱交朋友,最佩服这当律师的人,那真是见多识广,舌灿如花啊!”
“呵呵,过奖过奖。”
一开始,辛扬偶尔看我一下,不多会儿就被强子哥的热忱包围,两人酡红着脸,相谈甚欢。
我吃饱喝足,瞅着眼前支着烟,干着酒,叨叨叨叨的两只红眼兔子,萌生了退意。
“二位,要不,我就先走了?”
“哦……哦……”强子哥随意点点头,两人继续。
嘿嘿,扭身,逃也!
想我仗义扶弱这些年头,除了幼儿园有个拖鼻涕的跟班儿,就只有兄弟遍天下,从无桃花这一来就来了俩!啧啧,啧啧!
这一夜,我难得地思索了一下人生,还没理出个头绪,周公邀约,赴会去也!
“易乐,老板叫你去会议室。”
“哦,来了。”
进屋坐下,吕强与梁彦也在。我有点意外。
“最近有一个莎车变电站的项目,需要你们两个组通力合作,合作单位是东方院,他们要求我们出一个人,一起去一趟莎车。”
“老板,莎车在哪儿?”我举手弱弱一问。
“新疆。易乐,鉴于之前与东方院合作的项目以及上海项目你都相当出色,我决定派你走这一趟。”
“哦。”
“下面,具体事项大家讨论一下。”
会议结束,我仍有点儿懵,我一个人,去、莎、车……
回到座位,立马搜索资料,天哪!新疆最西南边儿了,还没有直达的飞机,呜呜呜,有很久吃不到妈妈的饭了!
“妈,我要去莎车出差。”
“哪儿?去多久啊?”
“新疆最边儿了,估计一周吧,不晓得。”
“真够远的,当心身体哈!对了,辛律师和你怎样了?”
“妈……我不喜欢这个人。你回了阿姨吧。”
“不挺好的嘛。”
“妈……”
“唉,大了就由不得妈了。行,我再瞅瞅。”
机场,候机厅。
“啊,陈所,您带队啊?”我拖着行李箱,微笑着地向东方院的同伴走去。
“你好,这次要辛苦你了。这位是新创的易乐,这位是朱工。大家合作愉快。”
“你好。你好。”
“你好。”
寒暄过后,彼此熟识起来。朱工,国字脸,东北腔,个性爽朗,笑语不断。
整整一日飞机,先行乌鲁木齐,再至喀什,这夜留宿喀什。次晨,莎车当地政府的车到了。
来的两人都是维族,高鼻深目,瞳色清浅。
“欢迎来到新疆!怎么样,还习惯吧?”圆胖的艾尔肯是前来迎接的干事,一口普通话尚可。
司机名叫阿曼,剪着齐整的连腮胡子,向我们脱帽致意。
车辆行驶在绿洲与荒瘠,天地一派辽阔,远方是连绵的裸露山脊,零星可见黄沙漫漫,随处是笔挺的光裸白杨。我望着窗外,蓦地想起那句“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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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安抵,当地的热诚略过不提。
待到午饭上桌,我两眼放着光,矜持地等待开席。烤全羊、椒麻鸡、米肠面肺、油塔子……终于开动了,我赶紧夹起一条椒麻鸡塞进嘴里,霎时,一股大风刮过,麻得我灵台一片空白,紧接着火辣的滋味上蹿,生生冒出一头的汗来。我咧着嘴猛灌汽水,良久才回过魂儿来。
“呵呵,这可是地道的昌吉椒麻鸡。”艾尔肯自豪的介绍着。
“地道,地道。”我大着舌头,连声附和。
男人们推杯举盏,聊得高兴。我兀自朵颐美食。别说,这椒麻鸡虽说麻辣重了一些,但鸡皮透亮,入口筋道脆嫩,越嚼越香。欢喜间,对向那双黑眼睛,弯弯笑着扫视过来。
酒足饭饱,艾尔肯提议去广场走走。今日恰逢诺鲁孜节,也叫迎春节,街上很是热闹。
人们着装艳丽,大多举家出行,喜气洋洋。舞台上正舞着“萨玛”呢!手鼓咚咚,乐曲欢扬,舞者恣意宛转,眼神流连,歌者兀自安唱,颇有几分印度风情。台下群众两两相对,随着音乐一同热舞,好一派欢庆模样!
节目看罢,众人闲步长街。街边店铺林立,行人如织,令人眼花缭乱。我摸摸这个,瞅瞅那个,不知觉地落在了后头。
“哎,朱工,你看这个好漂亮!”我扭身兴奋地说道。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我慌慌张张,左顾右盼。好像刚才往这个方向来着,走走试试看。我艰难的急急穿行,忽地前方一个高高的人儿向我走来,我的心霎时落归了原位,大咧着笑,迎向他。“嘿,幸亏遇到陈所……”话未说完,被他大力搂向一旁,我诧异地扭望,一群彪悍的男人挤搡着经过。
“唔,谢谢。”我赶忙退开,红着脸低声说道。
“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不是个省心的。”他笑了。
我的脸更红。
第二日,奔赴工地。变电站选址于县郊高地,一幢传统民居依在坡下,被征作了临时办公以及住所,我是唯一的女性,自然分得一间屋子。这是个土胚的平顶小楼,小前院儿葡萄花架,底下砌着土台,上铺毡毯供人休憩。屋檐出挑,边缘饰以无数穹状短饰。一坡土梯直通楼顶平台,平台一侧是座小小的满布花孔的土屋,据说那是阴制葡萄的地方。我兴趣浓浓,搁下行李就上下蹿着,口里还啧啧不休,惹得同伴哈哈笑话。
这一夜,月凉如水,我白日里太过饱食,翻腾许久睡不着,索性穿上衣裳,坐到葡萄藤下的土台子上。密密匝匝莹亮的星子缀满天穹,一幕天从幽蓝到浓黑到青紫,间或泛点儿绿,巨大的银河似烟似雾横亘。我痴痴望着。
一声门响,陈冬平走出屋子,兀自坐在一旁。
“啊,陈所,你也睡不着啊?”。
“是啊。”他一笑,望向星空。
“星星真美!”我由衷地感叹着。
相寂无言。
突然,天边几道微光闪过。“流星哪!陈所,快许愿啊!”我急忙交握双手,闭眼喃喃,却未见那比星子还明亮的眸光落在我的脸上。
再后来,狂风肆虐,我俩不得不各自回屋。噙着甜笑,我沉入梦乡。
数日忙碌,归程又是一番劳苦。
“爸!妈!我回来了。”
“哎呀,可回来了,苦着了吧。”
“还好,除了飞机坐了整天,风沙大点儿,饭食膻点儿,还好啦!妈,想死你的饭了。”
“傻孩子,咋长不大嘞。”妈妈笑着去张罗饭菜了。
数日不见,一团亲热。
一进公司,大伙儿笑着围住我,七嘴八舌询问风光的,咨询美食的,讨要礼物的,嚷得我耳朵生疼。吕强站在人群后头,笑眯眯地望着我,难得地没来肆虐我的发型。我没来由地羞赧了一下,赶忙低头,掏背包的礼物。
组内的氛围却是有些古怪,莫名地静谧了许多,不复往日的热火场景。我偷偷询问闻宇,他却神情古怪地冲吕强努努嘴,言辞含混。再问洪梅也是相仿。嗯,有猫腻,我才走没几天,保不齐发生了啥重大新闻。
百爪挠心,我好容易熬到下班,走向吕强:“强子哥,说吧,发生了啥了不得的?”
“正巧,我想找你谈谈,边吃晚饭边说吧。”
揣着一颗八卦的心,我随他去了小馆儿。
吕强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你倒是说啊,急人啊!”
“易乐,跟我走吧。”
“啥?”我目瞪口呆,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你走后,我跟老板有过两次争执。我也算是新创的老人儿了,尽心尽力这许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他眼里只有利益,加上梁彦小人作怪,我想……自己开一间公司,把你们都带过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可把我吓得。
“考虑成熟了?”
“是的,前期筹备我已经开始了。我叫了我们组所有人,他们都跟我走。你呢?”
我静静地望着这张熟悉的脸,第一次觉着陌生起来。
“我……我暂时不想离开。”
“为什么?”
“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想好好做下去。尽管公司有这样那样不如人意,它却像是我第二个家。”
“家人都走了,还是家吗?”
“我还想在这里多学习学习,毕竟资历还浅,去你那儿,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有我在,不会让你费心的。”
“我妈说,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有独立的人格,菟丝子娇弱,不能常活。抱歉了。”
说完,我真诚地望着他。他凶猛地抽起烟来,彼此再无交谈。
沉默之后,“那我能常常来看你吗?你晓得我的心思的。”
“强子哥,我敬重你,可是目前我才刚工作,对于恋爱,真没什么想法。我们就这样相处不也挺好的么。”
“嗯,哥懂了,我走后,好好照顾自己。”
“嗯。”
整组人,除了闻宇、我和英子,人去楼空。办公间空落落的,说个话仿佛都有回音。老板把我仨人合进了梁彦麾下,日子不紧不慢的,慢慢步上正轨。
“易乐,这是东方院一所的项目,下午你去一趟吧,找他们所长详细沟通一下。”
“好的。”
午饭后,我挎上挎包,跳上西行的公车。依旧是乘客寥寥,坐在窗畔,清风拂面,我眯起双眼,享受着明媚的阳光。又经那片桃林,已是星星点点过了花期,新嫩的叶芽满缀枝叉,一派生意盎然。
轻车熟路来到小楼,找到一所所长室,门虚掩着,我敲了两响,轻轻推开门。“你好,我是新创的易乐,来送资料。”
那人抬眸,笑了。
我也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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