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

“妈，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是我小时候经常问我妈的一句话。

妈妈两指轻轻捏着我的小鼻子笑着：“你是我在垃圾桶旁边捡的。”

“我不要！我不要！”听到妈妈的话，我有些害怕，就在妈妈怀里大哭，挣脱着怀抱来让妈妈改变答案。

妈妈应该是故意的，我每次忍不住发问，她都是这样对我说。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是被捡的，你干嘛对我怎么好？”妈妈对我的爱和这个失望的答案相差如此之大，那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当然是我把你生出来的！”妈妈有次受不了我不厌其烦的发问。

她说出了我想要的答案。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我多吃了一碗饭。我就知道，我是妈妈亲生的！

直到我上了小学，我有了同伴，有一次我邀请同伴来我家。当时奶奶在和几个老头老太太打麻将。

我会打麻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启蒙的。同伴就在我身后，他手里揣着一块钱。我不甘落后，粘着奶奶，要奶奶也给我一块钱。

桌上有个老头，指着我身后的同伴：“这是谁家的孩子？”如果我没记错，他如今应该过世了。

奶奶解释：“贵平家的。”

老头：“哦，就是那个被领养的孩子？”

奶奶没有回答他。我下意识地扭身看了看同伴，同伴显得某些慌张，他嘴唇紧闭着，眼里有些湿润。他尽量支撑着不哭，只要不哭就能证明这不是事实。

我妈听到话音从屋里走出来，赶忙摸了摸同伴的头，对老头说：“别乱说！”然后低着头，安慰着同伴。

我走到同伴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块面对着老头。同伴一下子哭了，挣脱了我的手跑出去。

老头脸上笑着：“怎么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妈白了他一眼，就回屋里去了。我跑出去找同伴。

我在他家找到了他，他哭得撕心裂肺，抓着妈妈的衣服，要问出真相。妈妈告诉他，不是真的，那个老头子糊涂了，认错人了，妈妈对你这么亲，怎么可能是领养的。

我也走到他身边：“我妈说我是在垃圾桶旁边捡的，我都没哭。大人说的话都是骗小孩子的。”

他慢慢止住了哭声，听到我的来历，他忽然笑了出来，鼻涕飞出老高。我也跟着笑了。

或许就是这一件事，我们现在依然是同伴，是最亲密的发小。

可大人啊，总是以年龄的优势来欺负小孩子。他们觉得自己年龄大，了解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实和道理，会用“吃过的饭”来压倒你。

一次，我和他一块去另外一个同学家玩。同学妈妈跟那个老头一样，说出他被领养的事实。事后，还一脸无辜地表示这是真的。

同伴又哭着回家找妈妈，他已经开始不相信妈妈。因为不只有一个人说出这个令他难以忍受的事实。

他妈妈这次直接找上那位同学的家门，当面和那位同学的妈妈理论。同学妈妈看见他哭了，不忍争论下去，承认了错误。同伴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经过这件事，我感觉我已经猜到了事实，同伴也可能认清了真相。回到家中，我问妈妈：“他是被领养的吗？”

“是。她妈妈没有生育能力，就把他给领养回来了。”

“我呢？我到底是不是垃圾桶旁边捡的？”

“不是！”

……

多年之后，我们偶尔谈到这个话题，他会打趣我：“你跟你爸妈一点都不像，说不定真是垃圾桶旁边捡的。”

“那你呢。你还是被领养的呢。”

我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真相已不重要。我们的妈妈那么爱我们，她们就是我们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