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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
本文作者谭继和教授,1940年生,今重庆市开县人,1965年川大历史系徐中舒先生指导的先秦史专业副博士研究生毕业,后在中国近代史研究所范文澜先生《中国通史》编写组工作。现为四川省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四川省社科院二级硏究员,博士后导师,四川省历史学会会长,川大中华文化研究院咨询委员,天府文化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四川省志审核委员会委员、成都市佛教协会顾问。四川省司马相如、扬雄、郭沫若等研究会和省武术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省大禹研究中心首席专家,省李冰、武则天、杜甫、杨升庵等研究中心顾问,省大禹研究会和省杜甫研究会顾问,省图书馆理事会理事。中国郭沫若研究会顾问,中华口述史研究会副会长。巴蜀全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巴蜀文化通史主编。曾任五至八届省政协委员兼文史委员会副主任,省社科院巴蜀文化学首席专家,省巴蜀文化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四川省学术带头人,终身享受国务院特津专家。主要著作有《刘沅十三经恒解笺解本》《巴蜀文化辨思集》《巴蜀文脉》等。
本文系作者为纪念南怀瑾先生诞辰百年而作,授权南怀瑾学术研究会、南怀瑾文教基金会发表,全文约两万四千字,分期连载,转载请注明出处。
南怀瑾学术思想
与巴蜀文化 (二)
文 \ 谭继和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二是“心源”,这是“努力寻探”“有关心识如何建立而形成这个世界的道理”的学问。
它的主旨路径是让思辨探索、社会践行和传承创新三方面结合起来,“转向内心”,回复“心源”,研究“思想自己发现自己的历史”,从而培植本土文化自爱、自信、自尊的热力,保卫和传承民族文化的执着追求和坚定信仰,努力做“三世”(过去、现在、未来)奥秘和终极价值的勇毅的求知者和探索者。南师不是布道的救世主,也不是盲从利禄为特征的世界的大救星,他的工作就是解读和炼铸平常心,就是启迪凡人、普通人的良心、信仰、理性,走向天理自然,走向民族终极价值,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让心灵找到落脚处,让灵魂找到追求真理的勇气和对于民族文化复兴力量的信仰。这个平常心也就是圣人、真人之心,人皆可以为尧舜,这就是怀瑾师施教布道的目的。他为达此目的而奋斗终生,构筑起了-个完整的儒释道通宗的理论体系。这个体系是与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最深刻的时代需求相一致的。
就他主张心源学而论,似乎他走的是新理学、新心学、新儒家的路子,但实际上是有巨大区别的。区别就在于:怀瑾师的儒化仙佛和仙佛化儒的主张是一体的,是不能分割的,它抓住了传统文化有益于世道人心的本性,有利于当今社会真善美的向上一路,而反对把三教化为“宗教意味”,反对把佛学“死钉在宗教迷信的范围”,而应该把佛学看成“是一门切合未来科学的学问”(参见南怀瑾《楞伽大义今释》序文),以找回传统文化的本来面目。这些主张是与某些现代新儒家的理论建构——关于采取“宗教”方式复兴“儒家”路径的主张完全不一样的。怀瑾师的“心源”说,倒是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有相通的地方。黑格尔说:“我们老一辈的人是从时代的暴风雨中成长的”,其问题在于“因为世界精神太忙碌于现实,所以它不能转向内心,回复到自身。”针对这个世界性的问题,黑格尔主张研究对象“转向内心”,研究“思想自己发现自己的历史”,研究“思想世界、理智世界如何兴起如何产生的历史”,同时还唤起“科学、自由合理的精神世界也要重新兴盛起来”,“可以重新扬起它的呼声”。“人有了这样的信心,没有什么东西会坚硬到不对他展开。那最初隐蔽蕴藏着的宇宙本质,并没有力量可以抵抗求知的勇气;它必然会向勇毅的求知者揭开它的秘密,而将它的财富和宝藏公开给他,让他享受。”黑格尔这些论述,正可拿来作为对南师的写照。南师以儒释道传统为本,学贯中西,涵容百家的学问,抓住文化“灵魂”这个根,文化“心灵”这个本,砥砺操行,澡雪精神,从圣贤仙佛汇通心宗,从人生本位验证宇宙,拈古提今,学理重行,脱俗谛之桎梏,开学术之新宇,创出一套“自家”学问。
上述关于南师学术思想的这番思考,是从去年我被荣幸邀请参加怀瑾师逝世五周年学术研讨会活动时,瞻仰他的苏州吴江太湖大学堂时开始的。那一晚,月夜清晖,礼拜书斋,游目迴廊,远眺湖山,忽生物我相融之感,物我两忘之慨,这不正是南师生前所启示的禅境么!怀瑾师一生曾经上马舞剑是磊落志士,下马执笔是奇瑰杰才,是个文韬武略的全才,为祖国统一亊业,为学术思想发展,都有杰出贡献。他的一生忠心爱国,赤心爱乡,立德有高品,立功有勋业,立言有道问,这些文化元素在他身上积累为文化基因,应当让它活在当下,种入福田。遗憾的是,我个人未能拜谒生前的怀瑾师,仅得到过有他的签名的赠书,因而不如其他亲切受教的朋友,敢遣春温诉诸笔端。再加上个人学力有限,冗务所惑,愿力未逮,故本文迟迟不能动笔。今谨选怀瑾师博大学问之一隅,就怀瑾师学术思想与巴蜀历史人文环境的文化缘,他对笫二故乡巴蜀的故国之恋与乔木之思,谈点个人的认识。
二、南怀瑾学术思想与巴蜀自然人文环境
南师生在乐清,少年时代在温州。“七七”全面抗战爆发前夕来到四川,“在四川十年”是他的青年成长期。他对浙、蜀两地都有家乡一样的感情。后来,他住在台北,仍然常常强烈地表达他“非常怀念四川”的深厚情感。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他还写诗:“蜀山浙水萦怀抱,况在重洋海外天”。即使在海外,他深情拥抱萦怀的还是蜀浙的山与水。他得到蜀中故人的子女书信,深情地写“口号”诗:“四十年前西蜀,恩情辜负何多?”可见他对西蜀是乡恩难报的情怀。
这种情怀,不仅是他个人生在江浙、成长在巴蜀带来的私人情感,还可以从浙蜀两地更深层次的地域文化交融的历史传统来考察怀瑾师凝汇两地文化的因缘。两地虽隔得远,一在东南,一在西南,历史上却有两地域情感相连的情结。早在唐宋时代就有“世言闽蜀同风”之谚,闽蜀“一路虽不同,相逢则曰‘乡人’。”在文化习俗好尚方面,两地有三点特别相同:一是两地都是“书香之地”,“读书应举”科举考试人数众多。二是“为浮屠氏”者多,佛教氛围浓厚,两地僧侣“并多于他所。”三是“公卿将相大抵多江、浙、闽、蜀之人”。可见闽浙与巴蜀一千多年前就有同文雅、同重禅、同交友的风习。南师以此两地为故乡,应该说,这两地重书香文雅、重大乘佛教与重义交友的历史环境的千年传统,对他有深刻影响和熏习。必须说明,南师学问涵盖古、今、中、外,不是在一时一地,也不只是在乡土故乡形成的,而是以整个中华文化为根基长期熏习而成。不过,也不能忽视乡土文化从小根植于该家乡人的影响。乡土是潜在的种因,任何人也脱离不了故国乔木之思恋和乡土乡愁自幼的哺育,爱国主义精神就是从故乡情感中生发出来的。南师一东一西有两个故乡,笫一故乡是温州乐淸,第二故乡是成都,对他都有深刻的影响,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这里仅就他与巴蜀的故乡情缘做一些分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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