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文/傅绎璇
记忆中的老屋黑瓦泥墙,突兀的立在村子的中央,东面没有邻居,西面冲着一条土路。东山墙上除了有泥还混杂了一些麦秸草,或许能在雨天遮住雨冲洗墙面,西山墙摸了一层稀疏的白灰,白天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光鲜一些。木制的窗棂镶嵌在三间老屋的墙上,前面两个大窗,后面只有正间有一个小窗。院子是用石头垒的参差不齐,最难忘的是西山墙脚下那几块花岗岩石头,被岁月打磨的铮亮!记忆中晚年的爷爷,每天坐在石头上,嘴里叼着他的旱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眼睛安详地凝视着那条土路,爷爷的烟斗里有说不完的故事……
天亮了村子里的人说,老屋盖的不在线上,西山冲着路,对家里人不好,可爷爷奶奶晚年在老屋里住得很舒心幸福,子女孝顺,日子富足。母亲说,爷爷是属虎的,虎住在山上,可以冲走晦气。儿时不懂大人说的什么意思,只知道爷爷很了不起!
天亮了小时候最开心的是拿着小板凳坐在老屋的西山墙脚下,听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
爷爷一口一口的吸着他的旱烟锅,旱烟锅里飘出的故事有些无奈,爷爷弯着腰,紧缩着眉头,眼睛凝视着眼前的那条土路,眼里有些忧伤,故事从他的旱烟锅里飘出来。我们家从老辈起就是开油作坊的,省吃俭用,置办下不少地,当时也是富甲一方。年轻的爷爷意气风发,读过私塾,写一手好毛笔字,参加过国民党,南逃时在上海被遣回。土改后,家里被划成富农,一家人陷入了囧途,土地被收回,爷爷也因为南逃的事件被发配到东北改造了。奶奶在家含辛茹苦拉扯着五个儿女,幸亏有爷爷的弟弟二爷爷帮忙照顾着,但还是过着被排斥被刁难的艰难日子,那时大伯,爸爸,叔叔和姑姑们被停止上学和参军资格。几年后爷爷平反了,二爷爷带着奶奶和五个孩子去了东北,从此一家人团聚了,北大荒里爷爷一家过了几年能吃饱饭的日子。
天亮了爷爷深吸着他的旱烟锅,眼睛依然凝视着眼前的那条土路,眼神里有些舒展,旱烟锅里飘出的故事有期盼,一九六七年,爷爷带着一家人回到了家乡,爷爷到生产队干活,家里的大叔叔和小叔叔也可以读书了,七七年恢复高考后,我们家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接着小叔叔和堂弟也考上的大学,我也进了城里的小学当了幼儿教师。
爷爷依然每天坐在老屋的西山墙角下,抽着他的旱烟,上扬的嘴角,眉梢挂着慈祥的微笑,眼睛依然凝视着眼前的土路,只是腰杆硬朗了很多,烟锅里飘出的故事有丝甜甜的味道……
天亮了九三年的冬天弟弟光荣的参军了,记得那天天还没亮,武装部的车就开进了村子麦场的平地上,弟弟穿着没有领章的绿色军服,胸前戴着大红绸子的花,爷爷的烟锅别在了腰后,拄着拐,奶奶抹着眼泪,我搀扶着他们来送他们的孙子去参军,一家人喜极而泣!我们家有军人了!
鸡叫了,东方微微泛起了鱼白色,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升起,天亮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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