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她已明白告诉我,她想为所爱之人死。
这个傻丫头!
即便再狗血的剧情也是一幕戏剧,并非生活,也正因为它不是生活,所以才会狗血。
自杀是脆弱的行为,我始终这样认为,如果爱了一个人,自杀就是对爱的背叛。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激动,心跳加快,血往上涌,握着军刀的手已有麻木之感。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种只有迷茫和热血淬染在一起才会有的感觉。其实,作为一个面临中年危机的男人,我始终在木讷里生活着,我已好久没有做爱,早已没有了拥抱和思念,早已忘了爱是什么滋味,看到讲台下面并不十分稚嫩但处事不多的年轻面孔,那里不乏美丽的容颜和丰满的身体,然而我所想到却是如何把这一堂课尽快对付过去,然后回到我的巢穴,沏上一杯茶,静静地翻开一本书。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只需一场乒乓球赛便可以满足全部关于激情的向往。
她用力摇着头,对我的观点表示严重不赞同,她并不认为自杀是背叛或脆弱,她认为自杀是勇敢,是为了成全自己所爱的人。
听她这么说,倒是多少可以抵消一点我对她罹患抑郁症的疑虑,因为抑郁症的自杀者想到是自己过得太累,如果自己死掉,“别人”可以过得好一些,这个“别人”是泛指除抑郁者本人之外的所有人,而我面前的这位南瓜大朋友,她显然还是感情生活出了点问题。
还是需要明确一点的是,我不认为自杀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我把这个意见告诉她,并且希望她告诉我在她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怎样的崩塌才能压垮一个在我心里如此坚强的灵魂。
“我并没有垮掉!”她坚持自己是勇敢的,这一点我也不反对,她认为她的死不是消极的。
可我还是难以理解,这分明是一种类似愚忠的盲目的于事无补的自我牺牲。
她张开手掌伸过来想把军刀拿过去,我当然不会给她,她想比划给我看,我建议她还是纸上谈兵比较好,她突然笑出来,好像刚从一个悠远的梦中苏醒。她又搞得我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她此刻是否清醒,也不知道她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我有一点点后悔,但也不知后悔为哪般,反正要来的早晚要来。
“法哥,我用这把刀居然切不开自己的皮肉,您说,这是为什么?”
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怎么可能切不开人的皮肉,这事我想不通,我请她给我讲事情的过程,她说自己已经自杀过了,就是因为切不开皮肉所以没死成。
“于是你就找法哥来咨询。”我笑道。
她翘起嘴唇点点头。
先不管她到底能不能切开自己皮肉的事,她毕竟已经尝试过了,只是自杀没有成功而已,也不管她到底为何没有成功,我要做的,还是尽量让她摒弃自杀的念头,否则过了今晚她最终还会死。
她还在说着话,她觉得生活和生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人可以想方设法主宰自己的生活,却无论如何也主宰不了自己的生存,1加1等于2貌似简单,可就是没机会让她把等号写上,把算式补齐。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些心灵鸡汤有时候于事无补,关键是,我想知道事情的过程。她到底想为谁而死,到底想成全谁,她和男友吵架了?还是男友另有新欢,男友是要结婚了还是怎么的?在她面前我毕竟是过来人,比她多吃了几年干饭和咸盐,多少能给她出出主意。至少,作为球友可以分担她的一点痛苦。
“谢谢您!”她也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说:“有点累了,上午刚从湖南回来。”
“我送你回去。”军刀还潮潮湿湿的横在我的手心里。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她直了直身子,仰脖把奶茶一口喝掉。
我坚持要送她:“我看不行,我得陪你回去,而且,我觉得你自己独处也不安全。”
“我不想死了!”她站起身,高大的个子挡在我面前。
好吧,既然她这样说,我也不再坚持,我把军刀晃了晃,告诉她这把军刀由我保管直到下次在球馆还给她,而且我还得给她约法三章:第一,她到家要给我打电话,不打电话我就报警;第二,明天上午10点前打电话确认一下,不打电话我依然会报警;第三,明天中午再联系一下,定下次一起打球的时间。
她点头同意,然后抿嘴朝我笑笑,说:“法哥,你真好!”
我实在惭愧且自责,至少我不该让她喝白酒,而且,我觉得年轻人的事我其实是干预不了的,即便是应该管,我如今也没那个能力,我不该掺乎别人的事,特别是一个女孩子情感的事。我好想对她说,可惜法哥也不勇敢。
“哎呀,那点酒算什么,白酒我能喝一瓶!”她小声喊起来。
好吧,好吧,你能喝!我顺口说了一句:“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就算你能喝,可酒入愁肠愁更愁。”
她抬手轻拍了下桌子说:“你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后面那句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
她自问自答:“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我朝她点点头,头有点疼了。
“等等,后面还有两句呢,”她让我停下脚步听:“直饶今日能知悔,何不当初莫去为!”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将球包背上肩,看她的表情倒是轻松开心,希望她不会有事,灵机一动,我突然提醒她,银镯呢?
“啊?”她猛然惊醒,迅速摸了把左腕,那银镯她此刻还戴着。她抚摸了一遍,又凑到鼻孔边闻了闻,就走过来举到我的鼻孔边,让我也闻一闻,她说有香气。
可除了金属味道之外,我什么香气也没闻到。
她微笑点头,有些卖弄地介绍说这只镯子上的香气一般人是闻不到的。我觉得好笑,怎么到她这里灵异事件这么多,我可是唯物主义者,一只普通的藏银镯子怎么可能有香气别人都闻不到,只有她能闻到。那只能说明香气是她自己定义的,得不到大家认可,怎么可能是大众意义上的香气呢?
她看出我的不服,皱了皱眉轻声说,还有三个人也能闻到这镯子的香气。
“不是一般人能闻到?”
“对,一般人闻不到。”
我笑道:“也许是好事。”
她却极认真地回答:“嗯嗯,真的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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