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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食者说:独食者说

独食者说:独食者说

作者: JUNAN_CHAN | 来源:发表于2022-12-15 06:59 被阅读0次

“食,孤身,肝肠断,月酌残弦,觥筹催魂乱,柳下醉意不消,阑珊不将兴雅还,是有千番万种情愫,吟者不过廊下三人伴。”

——自述

“One of the worst things in this world is not being alone,it is being surrounded by people that make you feel like you are alone .”

第二学位进修课上,我对“方瑜”读了之前摘录的话。她眼神里读不出光的波澜,似是懂了,但并未回应什么。这种故作姿态的忧郁,或许并不能搏得少女倾心或怜悯。而我也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不知聊些什么,也或许根本不需她回应,只需她聆听便好。

我在课上认识她后,便常与她同桌。或许我多少对她有着爱慕,但并非恋爱的那种情愫。或许有些与之类似的情愫,我不明所以,而即便有,我笃信自己能拿捏尺度,可和她一直作朋友,让这种关系存续下去。

她常一个人吃饭,我也是。有时我会在食堂看见她,即便已和她成为蜜友,我也不会刻意和她打招呼,只是远远看她一个人吃饭,不靠近。我不知自己为何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可能觉得自己和她是同类人,喜欢独处。正是如此,我特别爱请她吃饭,除了爱看她吃饭,也想看她。哪怕不说话,就是想看她。当她专注于吃的时候,她不说话,我们各自吃,专注于此,互不打扰,也不尴尬。

她弹钢琴,少有荒废过技艺,一直保持着专业水平,但却同我一样学着财务专业。我们都没什么经济头脑,同爱文艺,有时互通手写信。我曾思忖她是否有成为我女友的可能,却从未觉得会有这种可能。和她的关系是寡淡的,不是爱情,这点我们彼此深知……合拍的友谊不足以形容这种程度,像是灵魂的伴侣但又未能到那种如胶似漆的程度。所以往往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对她抱有期待,但也不知该对她抱着哪些或是什么样的期待。

期许愈多,简单的事便会变复杂。

所以常在一起吃饭,或是远远地看她独食,倒是维持了我们之间的平衡。一番温饱,恐怕能解决这世上大部分的基础矛盾。当然,也解决了我与她相处过程中的自我失衡。

人类社会中上,仿佛只有音乐和烹饪可算做两样和谐的人造事物。她的细胞里写满了音符的律动,而我也喜欢那音乐。因关系甚好,我便常和她聊音乐和美食。

音乐可包容一切,但吃饭终归而言还是自己的事。如同大家的人生观,被外界赋予,被自我堆砌。人很难通过独食将万物包容,却能将自己包容。在独食中,人会被自我包容为独立且完整的部分。

独食是否该被推崇?不置可否,但其内在渗透着宁静、怡然与自理,值得人去认真考究。从她的独食中,我多少参悟些许,正因如此,在与脑中时常出现的声音相处时,我多少得了份宁静。脑中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就像沉默时,脑中回荡着的想说的话,与自我的对话——像是说给身体听的,不知是哪个自己。

大二时,我开始兼职,作为学位培训和几类证书考试的教育机构驻校代理,后来成了校园主管、区域经理,在学校旁的小区设了招生咨询办公室,与快递、彩票站同处一室。

学期过半,方瑜失恋。她来到办公室找我,坐定后便埋头哭了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能清楚听到她内心崩塌的声音。我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但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不该去问。看她那时的样子,估计也是不愿去说的。就像我曾需她聆听一样,这种时候,她或许只需我在一旁静静陪她罢了。

下课铃声响起,整个街道变得熙攘起来。有人路过办公室。她努力止住眼泪,抬起头但没看我,也没和我说话,自顾自走了出去。或许她已不需我陪她了,但我还是带着疑惑跟了出去。她径直走走过门口的窄道,坐在道旁的草坪上。

见她如此,我便转身回屋拿了坐垫给她。我陪她坐在草坪上。她始终不说话。有几个学生陆续进到我们正对面的那间办公室,像是来咨询证书培训的。他们目光有些空洞,四下寻扫像在找我,引得我莫名发笑。她瞥我一眼,转回头去。

“我才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这间办公室,原来是这个样儿啊……和我从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说。

仰视角度,所见一切,确实感觉和平常看到的不同。人们都高大威猛,建筑物更是。门口的牌匾更显凌乱,最上面的是彩票站,下面是某某教育招生办公室。左侧的门常年不开,已成了快递站和驾校招生的广告牌。右侧的门常年开,进门向前走三步,便是我的办公桌。一切都是那样凌乱,在本已鱼龙混杂的环境中,而我在草坪坐定之前,竟还觉得一切都井井有条。

很多人都是用独处来恢复精神能量的。即便需人陪伴,也不希望被陪伴的人过多打扰,仅需要感受身边人的存在就好,与此同时继续自我的疏离。很多时候我用独食来自我疏解。内心杂乱无章时,莫名躁动时,空虚复发时,一个人细嚼慢咽感受吃饭的过程都会为人带来疏解。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很难做到。有时我会不可阻止地将向内探索的感官放大,便带来情绪的加重。

其实我一直好奇她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忍住没问原因。我陪她在草坪上坐着,看她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腿,偶尔流泪或呆呆望向路人。黄昏落幕,天色暗下来,我问她要不要去吃饭。她木然点头。

我们起身去吃饭,对面而坐,各自独食。我没发问,她没回答。饭后,我一路送她回到宿舍,寥寥几句,便是告别。

她后来再找我吃饭时,专门提了上次的事。那时她和男朋友分手,原因并不在他们不喜欢对方,而在于她男朋友的妈妈反对他们恋爱。“她妈妈说,我们不会有未来,但实际上他妈妈是觉得他可以找到更好的。”

她似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分手,但慢慢地也与自己达成了和解。“后来我发现其实恋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与对方有关又与对方无关。人都是单方面输出感情,至于能收到对方的多少回馈,是完全不取决于自己的……所以,看似没来由的分手,大部分都是因为不够爱吧……”说这话时,她双眼眯着像两个倒弯的月牙。

后来她男朋友找她复合,她没答应。

我曾告诉她,或许我对一个姑娘有过心动。但我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但在一瞬间,对那姑娘有了些许好感,像是悸动在脑海留下了影子,以至于多年来念念不忘。

高一那年冬天,我中午常去一家清真灌汤包子铺吃饭。那家包子铺的包子还算好吃,起初一位同届的同学带我去了一次。往后我便总是去到那家店里,也总想着能遇见谁。有时我会专门为能和他聊会天而去那家店,但却没再碰见他。有时我会问老板,他有没有来过,老板也总是说,很久不见他了。我成了这那包子铺的常客,而他则不再来了。

独食易导致营养摄入过分单一,或不是件好事。但那时,除了去包子铺,我不知去哪儿吃。我对那儿的气氛是熟悉的,不像对其他地方,尴尬且诚惶诚恐。 包子铺的老板常询问我的学习成绩,偶尔那老板也会因自家孩子成绩不好跟我抱怨几句。那时我很少专注于吃饭这事而不顾其他,也总是像在等人,却不知等谁。

包子铺的老板告诉我,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常自己来吃饭的姑娘。那姑娘学习好,长得也漂亮,比我高一年级。之前我没留意过她,但听老板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了些好奇。

往后,我特意留意过她。她一进门,我的目光便集中在她身上。她看上去温柔、恬静,尤其吃饭时很安静,像是从不会被周遭的嘈杂打扰。她偶尔会带朋友过来,但吃饭时她们很少交谈,饭后她们会有说有笑的离开——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方瑜。

我和那姑娘在那间包子铺有过一次不超过5秒钟的对视。没有点头示意,没有微笑,也没有陌生又好奇的那种木讷,倒是用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扫过对方双眼,然后在各自发呆前,挪开目光……

同类食客,各自凭空感应对方的存在,并未互相打扰,仅此而已。后来,我偶尔会去到那间铺子再吃上一顿,听包子铺老板说,她很少再来了。

某一年我在返乡的火车上遇见她。她刚好坐在我斜对面的位子,许多人与她结伴,她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她在一旁附和,一如既往安静、温柔。她比从前成熟又漂亮了些许,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头发扎起,丝滑而有弹性,发梢随微笑而轻颤,像是和我这陌生人打招呼一般。

她将一件皮夹克裹在身上,身材曲线尽显,夹克胸前的金色纽扣不时将光刺进我的眼睛。她的深蓝色紧身牛仔裤七分至腿肚,脚上搭了粉色的鱼嘴高跟鞋。这样端庄又性感的样子,让我有种想和她搭讪的冲动,却又不知该怎么向其致意,“我曾见过你,对你的印象也有了好多年”,这一类的话最终还是怯于开口……

火车在夜里“轰隆”前行一路,也压平了一路不安的轨。我偷听她和朋友聊天,才知道我们同在一座城市求学。我期待能再次遇见她,但我再没见过她。多年后,那家包子铺也不在了。

但有时我还会莫名期待,期待有一日重回那家包子铺,碰巧她也在,然后我悄悄坐下,与她互相偷看一会儿,听老板自顾自说些近况,互不打扰吃点饭……

方瑜听我说了这些事,将这段曾经界定为独食男女饭馆偶遇的事。“像是暗恋,但没有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却有一个人的刻骨铭心。”她说。

“或许你可以将这段写成小说。”她笑道。

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看头。我想。食客散布在大街小巷,被车水马龙包围,类似的情节比比皆是,只道是平常。我和那个女生,和方瑜,和其他人都一样,都是凭食物慰藉不安的人。

但与她们不同的是,我会期望有比自己更寂寞的人。而方瑜告诉我,不要等待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不要主动搭讪独食的人。不要有这些期待。有些期待毫无缘由也毫无合理性可言。而有时人们所寻求的,就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有了一些不必要的期待,还以此为支撑向前寻求的话,便会不可避免地痛苦。

与方瑜熟识后,我常独自去学校南侧的国堤上观江。学校建在松花江边。江堤的长椅是我常去的地方,长椅后方不远处便是一片人工湖,常有人结伴在湖边的草坪上晒太阳,我不时会看那些草坪上的人。

晚霞初现时,国堤上常有散步的人。我也常看那些人并陷入胡思乱想,想把图书馆六楼人文社科文献室的书全部看完,想创业赚钱,想考些证书,想去参加些电视节目出出风头,想写几首歌发在视频网站上,想考研一类的事情……想得多了,便饿了。

学生第二食堂一楼的馄饨摊是我时常光顾的地方。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那家混沌摊有强烈的依赖,后来才明白,其实自己是不知该吃而将就。那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并不单调,而是充满奇思妙想的,但也不可避免的因总觉得无事可做而陷入焦虑,莫名的失落常涌上心头,在陷入人群中时,这种失落极其强烈。

失落时,不自主地胡思乱想变得更甚。我尝试用改写小说来消解精神的游离。备考研究生前,我常以此为精神支撑。课业和兼职都是避免精神内耗的工具,但却不足以缓解焦虑的症状,我察觉到自己内心已是喧嚣一片,便开始酗酒。

不论晚饭吃什么,都最少要配上两罐500毫升的超干啤酒,饭后睡上一觉,半夜醒来,听着室友的鼾声写下些什么,在天亮时睡去。那段不堪的日子里,我便是这般度过的。好在,时间并不长,往后的日子里,我渐渐开始对自我重拾。

很多独食者都是潜移默化地被迫独食。有些习惯的养成其实并非自愿。我不明白自己为何在那段时间里酗酒度日。直到一个夏日的黄昏来临,我才有所醒悟。那天我去到校内的电影院,电影院临时取消了放映,我便提着两罐啤酒去到江边,在江边把啤酒喝完。多少有些醉意时,夕阳的最后一束光被夜抹去,我猛地打了个寒颤,眼泪便流了下来。那时我才明白,我少了一个朋友,在突然对朋友有了依赖时。

方瑜有了男朋友,便有了陪她吃饭的人,所以我才会觉得孤单,那时我想。

好在,方瑜并没忘了我。那年暑假,她独自飞去马来西亚的沙巴岛旅行。旅行时间里,她给我写了好多信和明信片。在飞机上,在炎热的傍晚,在波光潋滟的海滩……她把所有信件一并打包,在开学后交予我。我不时会拿起看看,闻闻上面笔墨的味道,上面还残存着海风的气息,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儿……

大三学年,学生第二食堂的馄饨店倒闭。我参加了本校理学院的考研数学辅导班,往后忙于备考,与方瑜少有联系。每在辅导班上课前,我都会到学生特色食堂的朝鲜风味摊吃拌饭。摊位打饭的姐姐长得漂亮,眼神炙热,五官精致,身材玲珑。她知道我在备考,也常鼓励我好好学习,多次偷偷照顾我,给我多打饭菜。

特色食堂长时嘈杂,来往穿行的人不时擦撞到我,我偶尔抬头看看扎堆在窗口打饭的同学,看看不远处四下寻觅座位的陌生人。四人桌上,我只占一个位子,但很少有人到我身边坐下。不知是因我与生俱来的距离感,还是陌生人的惯性,大部分人都对我敬而远之。而我倒是很期待能有个陌生人坐在我对面吃饭,只要对面的人不觉尴尬,我也不会觉得尴尬。只是各自为食,便好。

毕业典礼前夕,同专业某班的班长听说我准备留校“二战”考研,便把一些同学不屑于领取的毕业生饺子票送了我。我有些尴尬,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告诉我,同学早已走的走、散的散,好多人不要那饺子票了。我接过那些饺子票,他说:“加油,兄弟,好好努力!”

“听说食堂的饺子很难吃!”他拖着行李箱走向校门口,猛地转身笑着对我讲道。

我在学生第一食堂的三楼白吃了两周的毕业饺子。随后,同学们便都离开了。我忘了毕业饺子是什么馅,但印象中味道还好。

第二次研究生备考的暑假,天气闷热得厉害。方瑜来学校看我,我请她在学生第二食堂吃砂锅。那时,我端着砂锅,她拿着碗勺。我们找好位子坐定后,桌面上一切看上去准备就绪,唯独缺了她用的筷子。我转身去取,回来后,我尴尬笑笑。

“一个人生活习惯了,都忘了给你拿筷子。”我说。

有时独食会被误解。他人常觉得独食者格格不入、不善交际或是孤僻怪异,其实不然。人都会有对自己、对他人照顾不周的时候,这种情况在所难免。这世上也不少自私又温柔的存在,在吃饭这件事情上,我便是如此。我发现自己是个不懂餐桌礼仪也不会在饭局上照顾他人的人。但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不足,并不会影响独食这件事的熨帖。将自身从群体世界中剥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长此以往,独善其身便更难能可贵。

她也突然问我:“你有时会不会觉得自卑?”

“怎么会?!”我敷衍道。

“不知道。”我敷衍补充。

“会。”我承认。

“前段时间我一个人待着,感觉特别不好。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也不知道以后要去做些什么。读了这个专业,但总觉得自己在专业方面没有天分,想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但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喜欢什么。”她未动碗筷,开始了这般陈述。

我拿过她的碗筷,边给她盛些汤匙,边说道:“我也是。和你一样。”

“你和我不一样,你说起目标的时候,眼神和平时都不一样。”她接碗筷,吃起汤食来。

“……好像眼里放出光来一样。”她抬眼看我,“你早晚会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的。”她笑了笑。

我皱眉想了想,“但我好像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我看向她,仿佛对自己的疑惑又深了些。

“你知道你想做什么,这点即便你不明白,但我看着你,我就明白你。在找到答案之前别停下来,哪怕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可以慢下来,但别停。其他的时间,就交给未来的自己去验证吧,现在不要想太多。”她说。

台湾的“龚鹏程”教授也曾说过,吃喝是一场“接纳某人成为一个群体的进入仪式。中国人的社会中,人必须藉着饮食与他人沟通,与社会上人形成生命共同体之感受。饮食不是手段、工具或过程,它就是社会”。

独食,是一个人的社会。而任何人都需要饭局所带来的仪式感,因此人都不会过多在“一个人的社会”中停留太久。

孤独是一种圆融,孤独的人可以很好照顾自己,而孤僻的人则不。孤僻的人害怕独处却又不敢与人相处,像是渴望爱却不敢爱。反观独食,无论别人看独食者的眼光如何悲凉,独食者都会时刻包容一切,并将这场有关孤独美学的独角戏撑到最后。

方瑜毕业后便在一家连锁珠宝店工作。开了工资后,她便专门请我吃年糕部队火锅。后来她去到琴行工作,偶尔教教钢琴。她说喜欢在琴行上班,因为可以弹琴。她换工作后,我约她吃了饭。饭后我们在江边的长椅上看一旁玩滑板的少年……江边不远处的公园里传来老年乐团的歌声。一阵风路过柳梢,燕子掠过风梢,在柳叶间隙留下鸣叫的回声。

我和她聊了很多过往,追忆各自那些被岁月存档的校园爱情。我们各自所有的恋爱都无疾而终。我们的友谊如初。我猛地恍然,有些友谊真的要比曾经山盟海誓的爱情要更长久……想到此处,我莫名地笑起来。

她转头看我,“你正想什么美事呢?笑得这么灿烂!”

我笑而不语,尽力把笑容拉长,那是她少有未见的笑容。哪怕空留回忆,哪怕远隔山海,友谊都可被用来填补生活中无人陪伴的空白。想到此处,我笑得更灿烂了。

傍晚,我送她去公交站,和她在公交站等到了最后一班车。等车时,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音乐、文学、理想、未来的话题……那时我想告诉她,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似乎不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或许我心中早已萌生了某种情愫,始终想找到证据却始终无迹可寻,也或许某种界限是一生都不能被打破的,所以我和她的聊天才那样寡淡而深刻。目送她上车后,我差点犯浑告诉她,我喜欢她,但不是男女朋友间的喜欢……即便曾对那种喜欢有过憧憬,但我深知,那是该用心储藏的情感。

自此,我们多年未见。

三战考研时,我在目标院校附近租住。那时,我借到了一位学姐的学生卡,可进出目标院校的图书馆和食堂。潜入目标院校复习的过程中,我少有人对话。后来我尝试主动说话。没可交谈的对象,我便对着手机中的单词软件跟读单词。即便深感寂寞,但也仍每日坚持让喉咙发出声音。似乎有了声音,便有了和这个社会的链接,无论是否有人听到,无论是否有人理解我正做的事,我都需发出声音,我认为我该这样做,我用这种方式感受自身。

独食让我习惯了一些事情,尤其是习惯了平静对待生活得失。“二战”考研时,我压力极大,而“三战”时,我竟进入到一种“丧心病狂”的平静里。似是心中没了执念,便也没了挂碍,不在乎结果时,便能平静的接受结果。

三次考研的时间里,每次来到目标院校参加初试后,我都会在当晚去到目标院校西门对面的清真餐馆吃馅饼。或许这成了我的某种情结。独食的时间一长,独食本身便也成了一种情结。店里的服务员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人,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但听老板说,这家店准备出兑了。我照例点了三张馅饼、一碗羊汤,和每次来这儿的时候一样,价格一直没变。我吃完离去,算是圆了一番情节。

次年三月,我来到目标院校参加研究生复试。复试结束后,我还想去那家店吃一顿,因之前听说那家店要出兑,便想着以后在那儿吃饭的机会不多了。但这次,我顺着街道走了一个往返,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家店了……

那一天,我什么都没吃。

读研一时,我和方瑜约了次饭。她还在做着琴行的工作,钢琴销售兼老师。那次,我们吃了旋转寿司。她和我分享近年来的过往和趣闻,同学的消息,工作的状况和诸多对钢琴演奏的领悟。她说她正中意一位远在法国读博的青年钢琴演奏家,常与他在网上交流,切磋技艺。那人也是有趣,他有一份清晨的兼职。“每天早上,他都骑着自行车给街道的住户送报纸。不是为了挣钱,只是因为他喜欢。”她讲起这事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她说她计划一直单身,等他回来后,便去和他见一面。

我告诉她,我交了女朋友。

她似是被一块冰烫了一下,愣在原处,冷静又不觉疼痛,但只有一瞬间。随即,她笑了,笑得一如以往灿烂。

话匣里明媚的光把宇宙点亮后,她开朗的笑声如彩虹环绕周身。她不停地说话,唯恐怕停下一刻,我想她这样也好,因哪怕一刻的宁静,我二人便都会觉得尴尬。我努力附和,生怕跟不上她的节奏,便让这交谈冷了场。

和她吃完饭后,我准备送她去公交站,但被她谢绝了,于是我只送她到商场门口。走到商场一层时,我们顺路看了珠宝店的首饰。她说,从前她做珠宝销售时,都是站在柜台里看外面的世界。

“从这个角度看,倒是觉得和那时的视角完全不同呢!”

我对她这句话感到莫名的熟悉,我们相识一笑。

自此,我硕士毕业,北漂,我们再没见过面,一隔4年愈久。

其实,我没女朋友,我骗她的。

春天,一次出差的机会,我到了上海。方瑜已在上海闯荡了一段时间。见到我时,她十分高兴。她说,见我之前,她一早化妆打扮,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来看我,还精心选了一家餐厅请我吃饭。

她还是从前的样子,那张精致的脸,不知藏了多少男孩暗恋的青春。而我则苍老很多,虽说本到了成熟的年纪,但身上黯淡的一切都早已超越了该有的成熟。

真羡慕她,为了爱情,为了梦想,为了想要的生活,可以勇敢做出选择,而我则不。现实像是一面照妖镜,一面将生活揭露得如此现实,一面又把人心映得通透。那时我十分迷茫,看着她的样子,似是又重新看到了光。

留法钢琴家回国后,便与她见了面。他们一见如故且一见钟情,往后相处的日子里,他们也顺利成章成了恋人。

关于婚姻,她直言并未多想。“哪怕不结婚,一直恋爱也好。”她直言人生应专注于当下,而关于未来,保持接受和改变的心态便好,除此之外,不要多想。

再去上海见她时,我请她喝下午茶。她突然对我讲:“感觉现在见你和上次相比,你的状态明显不一样。”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问。

“变了好多。”她说。

那天下雨,我笑得灿烂,她也跟着我笑。

我一直将内心世界大门的钥匙寄存她处,某一天,她悄然过来开了锁。我不知,她也不说。

我们笑着,不说话。

刘文曾在《独食记》的结尾这样写道:“我一直觉得人注定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再一个人把这条路走完。有的时候,我们有幸遇到一个可以共同走过一段路的人,他突然出现又倏然而逝,无法捉摸也无法追逐。”

“人世间所有长久的关系都是寡淡的,就像拉开木门,面对一碗拉面,对旁边的人微笑着点一点头,说一句:‘我开动了。’”

我怕特立独行的腔调毁了自己,又渴望镀上这层虚金所带来的光荣感,有时在迷茫中凭着些许幸运尝到甜头,便以此安慰自己在城市中四处流亡的灵魂。而我也深知,有些东西和毒品无异,腔调吸多了会上瘾。尤其在存在感缺失,不知生而为何时,我深处现实又渴望逃避现实;常常独处,又因寂寞而害怕独处;不知生活,也不懂真正的生活即在此处——在这一汤一饭里。

越是回避独处,便越会害怕独处。独食的时候,因为吃饭这件事而变得有事可做,也是一种“一个人的力量”。毕竟,能交到真正的朋友,都是从先懂得如何与自己相处开始的。话说回来,我们都是需要陪伴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离开社会而好好生活下去。与外界的联系,是自我拯救的出口;与自我的联系,是自我解释的开端。与自我相处,便是一种圆融,仅此而已。

而对独食这件事,我想,其定不止于一个人吃饭那样简单。如同“方瑜”,像月下杯酒中的影子,即便有消失不见的时候,却始终是我的一部分,永恒的存在着。而我,也时常在独食的时候想起她。

所以,对独食,我是这样总结的:愁不及身外,喜不出残影;圆而自立,融而不随。筵中寂语,席上默言;处身孤而不躁者,号曰——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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