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总压着相同的韵脚。假期期间我早已厌倦千篇一律的吃喝玩乐,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蹭着身心上的放空,好好的去读一读平日里不大会愿意去花时间读的书,于是偶遇老舍名著<骆驼祥子>,这个百年前的悲剧故事依然能引起我心中的万分感慨,意想不到的是祥子不可避免的时代悲哀,居然让活在现代科技昌明时代的我,对社会发展的趋势有了一层新见解,我们先大概了解一下<骆驼祥子>的故事梗概。
民国是一个诡异的年代。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民国是历史上的过渡时期,它上承封建帝制的崩溃,下接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崛起,因此它不得不受两段历史时期的挤压,而生活在那个时期的人是不幸的,因为他们的人生不得不因两股时代压力下而扭曲变形,而故事主角祥子的人生,则是一个鲜活生命被挤压变形的生动写照。
祥子是一个有志青年,他与现在千千万万北上广年轻人一样,心怀对生活的美好梦想。他是个”北漂“,孤身从乡下奔赴二三十年代的北平,他要强朴实,聪明健壮,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年纪和本事,再加上肯吃苦耐劳,没有理由不能在北平闯出一番事业来。我曾经也是”北漂“,也怀着一颗赤诚的心想在北京”建功立业“,因此对祥子这种心态,我特别感同身受。
祥子.jpeg一个炽热的有志青年,在命运的捉弄下沦落得污秽不堪。祥子辛辛苦苦攒了一百大洋买了一辆新洋车,一百大洋可是贫民家庭好几年的收入,这种经济奇迹只有祥子这种甘愿吃苦,没有经济负担且身强体壮的车夫才能办到。可是没多久祥子就被军阀抓壮丁,洋车也被抢走,多年的艰苦付出毁于一旦。祥子乘军阀兵败时逃脱,还拉回了三只骆驼卖了35大洋,由此祥子才被同行车夫们戏称为”骆驼“。
这次打击让原本阳光的祥子性格上变得有点阴沉。他依然固执而沉默,想依靠这35大洋东山再起,希望通过努力再攒一辆新洋车。他拉车更拼命,但阴暗的是他开始去抢老弱车夫的生意。
此时祥子遇到一个将他命运拖入黑暗的女人:虎妞。虎妞是个三十七八的老姑娘,对身强体壮的祥子有难以抑制的性欲望。她设局将比她小十几岁的祥子灌醉,并骗到自己床上。事后她谎称怀孕威逼祥子必须娶她,同时她计划让祥子认她老爸刘四做干爹,这样他两就可以继承刘四的产业,但祥子一点也不想要虎妞。
民国时期.jpg不幸的是祥子遭遇让他几乎奔溃的二次打击。祥子去给大学教师曹先生拉车,因为政治迫害,特务正在追捕曹先生,特务没抓到人但抓到拉车的祥子,于是把祥子那笔存款敲诈走,这几乎灭绝了祥子的人生希望。失去了资本的祥子只能任由虎妞摆布,虎妞带上五百私房钱把自己强嫁给祥子,并重新买一辆车让他先拉着。后来虎妞真怀孕了,但却难产而死,祥子把车卖了,办完后事后钱所剩无几,折让祥子对生活的希望几乎灭绝。
真正让祥子沉沦的是第三次打击。祥子邻居是个中年车夫叫二强子,他有个女儿叫小福子,小福子被老爹卖给军人,后来被军人抛弃,为了养活两个弟弟,小福子只能做暗娼。祥子与小福子互有好感,祥子让小福子等他。经过几轮打击,祥子早没有了开始时的生猛劲儿,他给一户姓夏的人拉车,受了女主人诱惑染上淋病,身子大不如前,同时人也失去正气,灵魂变得扭曲。
命运给祥子带来致命右勾拳。祥子走后,小福子被卖到最污秽肮脏的下等妓院,最终忍受不了屈辱而自杀,祥子唯一的情感寄托被彻底断绝,他连小福子的尸首都找不到,只在乱葬岗看到一个坟头。从此祥子彻底抛弃廉耻和信用,他欺骗和出卖每一个身边人,最终被群体唾弃。花光了钱再加上失去了所有社会信用,祥子只能靠葬礼上打纸旗挽联换几个铜板而卑微求生,这是老人和孩子才干的活,此时他才二十多岁,但已经是个活死人。
民国女神.jpg悲剧不是发生了坏的事情,而是无可避免。祥子的人生悲剧性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职业悲剧性。人生幸福或成功与否,第一要看运气,生在坏的时代,个体极难有好的日子。祥子不过是当时悲剧时代中,人生不幸的一个缩影,而祥子所在的职业:车夫,则道尽那个时代,个体生存之艰辛。除了祥子,老舍还描写了几个车夫,有个中年车夫,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养,即使身体不强但也不得不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去蹦跑,结果仅能糊口;还有一个车夫叫二强子,靠卖女儿买车,又因为醉酒打死老婆,不得不把车卖掉;最惨的是一个善良老车夫,和十二三岁的小孙子合拉一辆破车,最后小孙子有病治不起而死。
老舍安排祥子做车夫,其实是暗示他逃脱不了残酷命运的捕杀。车夫这个职业是当时社会扭曲变形,即将崩溃的一个病灶。1927年老北京车夫有五万五千人,到1936年达到十万,占据全城男性的六分之一,也就是每6.5个北平人,有一个靠拉车混饭吃,这显示出当时社会经济发展停滞,社会分工失效,没有任何新的经济增长点提供就业,吸收多余劳动力,强大的社会矛盾在酝酿着,等待着大爆发那刻。
经济形势表明车夫是个走向没落的行业,因此祥子的命运必然陨落。民国时期的首都在南京,北京在1928年改名北平,降格为省辖市。就如现在的北京聚集了大量资源一样,当时的财富和机遇也跟着国民政府南迁,北平基本上是一滩死水。当时全市有三万多家商铺,十分之一倒闭,虽然旧的行业形态在消弭,而新的行业形态在构建,当时北平已经有了有轨电车,1929年连环线都建成了,星爷电影《功夫》里就有类似电车。
电车.jpeg市场萎缩,替代行业已经成熟,祥子注定被市场所抛弃。上世纪三十年代,有过一次社会调查发现,北平车夫中,没落旗人占25%,农民占24%,然后是小贩,佣人仆役,闲散人员等,全市失业人口达30万,很多名校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而去拉洋车。还有一个问题在于车夫中识字人数占40%,车夫在等活时都在读书看报,更有甚者,当时一些公务员下班后都要拉几趟洋车补充家用。社会动乱往往是由无法获取利益分配的精英引发的,没知识的农民或底层人士根本无法发动大规模反抗,从车夫识字率看,当时很多精英已经在勉强为生,一旦生存压力进一步增强,他们将引发剧烈的反弹,从而造成社会动荡。
与北平对比是当时的上海。上海车夫70%是不识字的苏北农民,同时上海有大量工厂吸收了有文化的成年男性劳动力,上海工人收入比车夫要高40%,因为北平无工业,那里的人根本没有太多的额外选择。
再看看车夫收入。当时的中产是月入30大洋,一大洋约合七钱三分银,当时北平一个两三进大四合院不到一千大洋,而上海类似小洋楼要一万大洋。贫穷车夫的月收入在10大洋以下,按小说中的描述,车夫感觉是”把窝窝头变成血汗,滴在马路上“。当时报纸经常报道车夫长途奔跑后体力不支而猝死,这与现在有些白领加班过多而猝死很像。
这一切表明,时代和社会悲剧构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立体空间。当时的时代好像是由“不幸”构成的一个大果冻,祥子就是深深嵌入这个果冻的果仁,他没有一丝能够逃脱的希望。
屏幕快照 2019-02-07 下午4.16.07.png祥子悲剧命运给我启示是,一定要紧跟时代趋势。祥子在文化水平不高的情况下选拉车这种技术门槛低的工作,如果早十几年那就有赚头。祥子拉的洋车曾经是先进生产力代表,这种车在1874年从日本传入中国,因此也叫东洋车,在此之前交通工具都是骡马车,轿子和独轮推车。二十世纪初北京铺设了石子路,洋车更新上胶皮轱辘,由于各项辅助技术的成熟,洋车成了中等收入人群出行首选。
不到十几年由于技术发展,洋车迅速进入被时代抛弃的节奏。1924年官商合办的电车公司正式通车,洋车夫们为了保住饭碗多次掀起破坏电车的暴力运动,政府也意识到车夫背后是一个及其庞大的社会群体,他们乱了,社会就乱了。于是也做出过各种限制电车措施,包括提高票价,限制电车运营等。但符合时代特色的新生产力发展根本就无法抑制,在时代的滚滚浪潮面前,你只能顺势而上,绝不可逆流而行,而祥子所在的车夫团体偏偏要逆流而上,被浪潮冲击得七零八落不可避免。
祥子与现在两类人大有对照关系,一是快递小哥,二是出租车司机。这两类人他们相对于现代社会的文化水平构成于祥子很像,都是干体力活,但快递小哥的生活要优越于祥子以及出租车司机。据统计在大城市,快递小哥的平均月收入达8000多元,已经高于很多都市白领,即使在小城市,他们的收入依然高于很多行业,而出租车司机的生意每况愈下,而且出租车司机还要不菲的交份子钱,快递或外卖小哥只要搞辆两千块的电动车。
快递小哥.jpeg命运反差的原因在于,快递小哥顺势而为,祥子和出租车司机逆势而动。当前的社会发展趋势是数字化,算法化,智能化,快递小哥干的虽然是不高级的体力活,但他顺应时代发展趋势,因此他们的命运自然顺势水涨船高。而出租车司机违背了因数字化而引发的共享经济潮流,在网约车用户体验越来越好,同时由于数字化和智能化的发展,用户需求越来越能够被平台捕捉,通过互联网连接,用户需求与供给能紧密切合,从而不但释放出强大的供给力,极大降低服务成本同时提升用户体验,而出租车司机这种盲目的单打独斗怎么可能比得上数字化平台的无所不在的网络化合围呢。
因此要顺应时代潮流,个人要不断提升技能以迎合数字化和智能化的时代潮流。很多传统行业只要与数字潮流结合就能创造新物种,实现物质财富的大规模提升。例如传统传媒业与互联网结合形成新传媒,像公众号,头条号等;传统的表演与互联网结合形成各类网红,很多人只要将自己的日常生活在网上直播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传统教育与互联网结合,形成在线教育和知识付费,特别是知识付费曾红极一时,一个知识网红写几篇文章,搞些”理财“等课程,再加上贩卖知识焦虑就可以躺着月入百万。
个体越是微小就越要感知时代的风向和趋势。英雄是发现和推动时代趋势的人,而普通人的选择当然是理智的紧跟趋势。我作为一个信息技术从业人员,正在全面拥抱智能化趋势,因此正在放弃传统编程技能,将大量精力投入到数学,算法,数据分析等高阶技术领域,这些知识领域的进入门槛极高,但一旦冲入,个人收入将提升好几个数量级。
而我也观察到,传统认为的”好“行业,像老师,企事业单位铁饭碗等,如果他们不能拥抱数字化浪潮,那么相关从业者也不过是每个月拿几千块的死工资,在收入上和人生可能性上不会有太大的游转空间,这些看似风光的从业者其命运正在”祥子“化,在”电车“时代“拉洋车”。当然在新时代下他们的生活还是会稳定提升,但是他们的存在已经跟这个时代发展扯不上关系,无法利用时代潮流将生命的可能性托起,这恰恰是这个充满机遇的新时代下新形式的人生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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