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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倚床头看书,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闪出一条微信:神拐子!熬夜会变丑赶紧睡觉!知是闺蜜料我晚睡,故意发微信来骚扰,忍住笑,不去理她。
打开书页,精力却再不能够集中。
“神-拐-子”?这样一个似乎被遗失了许久的称谓,在这夜阑人寂时,忽然被直呼,带着一点儿温存的诙谐,一点儿猝不及防的惊喜,一点儿无以名状的熟悉与亲切...漫漶的思绪勾织起了久远的往事。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神拐子”这个词儿了吧!?即便知道也不常用了。
在我们老家,调皮、机灵又让人喜爱的小孩儿,往往被大家叫做“神拐子”,是长者戏谑的疼惜,类似于我们现在说“这个小人精儿!”
小时候,家族里父辈的堂叔伯兄弟十二个,父亲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我出生后,是我们这一代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从小就被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众长辈们宠护着疼爱着,今个由五叔背着去听戏,明儿个又跟着二奶奶去乡下走娘家......每一天都快乐的不行。
吃过晚饭,长辈们聚在庭院里唠家常,奶奶、婶婶们手里一边做着点儿针线活,一边逗我,妮儿,给大家唱一段儿!叔叔们也在一旁热切的怂恿,唱一个唱一个,于是,一双大手便把我抱上了方桌。
唱就唱!唱小仓娃,“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唱李铁梅,“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唱完,还要把假想中的大辫子由胸前甩到身后,把大伙乐的呀,连最严肃的三太爷爷也会摇着他那把洒金黑折扇,颌首笑着,这个小神拐子妮儿,就是咱的个开心果儿。
更小些时候的记忆是模糊的残缺的,但总有妈妈给我补充完整。
第一次站在真正意义的舞台上演出,还不到四岁,妈妈记得清清楚楚,是那年的腊月二十三,演出前,她特意给我换上了一双托人从上海捎来的红色的棉皮鞋,结果剧场太冷,把脚趾头给冻了,因为心疼,所以妈妈牢牢得记着。
那时候,县里有文艺宣传队,时常在爸爸单位的礼堂里排练,爸爸有时会带我去玩儿,看演员们排戏练功,一来二去,和那些演员也都熟悉了,排练间歇,叔叔阿姨围着我教我唱戏唱歌。宣传队的队长肖叔叔和爸爸是同学,竟突发奇想,专门写了一个快板,一字一句教给我,我还不识字,但肖叔叔口授,我很快就背了下来,于是,这个《快板》小段作为了他们春节汇演的节目之一。
演出那天,县剧场里坐满了人,爸爸妈妈在侧幕后面紧张的看着我,我却反倒不紧张,词儿也都记得住,其中一句“敢叫日月换新天”,按照肖叔叔排练时教的,睁圆眼睛,右脚跺一下,左手叉着腰,还扬起脸来伸出右手向空中一挥,整个剧场都笑翻了…
现在想想,当时演出的“盛况”,并不是因为节目内容有多精彩,只是在观众们看来,同样的节目由小孩儿表演出来,会觉得更好玩儿!
演出结束回到后台,叔叔阿姨们争着抱起我,这个抱过来那个抱过去,疼爱地亲亲小手捏捏脸颊,“小神拐子,可真让你笑死俺啦!”
岁月的记忆如尘封的的醇醪,一个久远的称谓,在夜半被轻轻唤醒,带着初生的鲜嫩。
倘若我的闺蜜读到这篇文字,定会撇撇嘴,瞧瞧吧,一个称呼惹出她这么多感慨,真是个神拐子!
没有什么不妥!
及至我们白发苍苍,我愿意仍有不惊不怵的勇气站在这人间的舞台,为这爱之不尽的世间万物,袒露我无惧的真诚如赤子。
夕阳里的摇椅,偶尔提及我们的往事,哦,那个神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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