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路上,一切都不熟悉,仿佛走进一座陌生的山村。
远走他乡的我,离开家乡已经快30年了。自从父母到县城生活,就很少回村里。如果有什么事回去,也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归。以前还会在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家里吃顿午饭,现在午饭都不吃了,办完事就返回。那些熟悉的老人差不多都老去了,同辈人几乎全部离开故土,到了他乡谋生营业,小辈的,基本不认识,他们也去就别处讨生活。熟悉的人、关系好的人家不在那片土地上,故乡便会越有越远,越走越陌生。萧条、荒凉,就是我对山村的印象。
熟悉的人越来越少,熟悉的景也消失殆尽。村里以前最具标志性的就是那两棵并排而立的古老枫树,需要五六个大人合抱才能抱得住。不知道村里为什么只有那两棵幸存,而其他的古树都在大炼钢铁时期被砍伐烧光。曾记得村里有人传,那两棵古树里有血,谁对它们动刀子使得古树流血,谁也就会流血而死。也许正是这神秘的传说,两棵枫树才得以保存下来。每到夏天,特别是“双抢”时节,人们从田地里干活回来,都会放下肩上的担子,坐在大枫树下歇歇息。枫树下的气温较低,相对比较凉爽,凉风吹过,枫叶哗哗,坐久了,很容易睡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郁郁葱葱的大古树突然就枯萎死去了。问问村里的人,他们也不太记得具体时间。两棵树不是同时枯掉的,一棵枯死后,相隔不到两年,另一颗也随之而去。那两棵树仿佛是夫妻或是兄弟。
村里的另一标志就是那具有徽式风格的建筑了。青砖黑瓦,雕梁画栋,屋檐冲天。前排中间是大门,由两根大大的圆形木柱支撑,门槛是青石,大概有一尺高,要高抬脚才能进出,两扇门板很重,小孩子是开关不了大门的。听说整个建筑的外墙都没有设门,所有的人家都要从大门进出。后来可能是随着人丁增多,家家户户的关系也越来越松散,各家在外墙增开了门。高高的墙立于大门两边。墙顶有三个高低分开、错落有致的尖角边檐。这应该是房屋最具特色的地方。从大门进去,三排房子从低到高依次并列,中间有两个天井。最后面是厅堂,一块很大很大的木板完全占据了整堵墙。“源远流长”四个正楷大字刻于木板正上方,还有形形色色的画符贴在上面。我自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虽然好奇,但接受的是正确的世界观,因此总认为那只不过是迷信而已。
故乡仿佛已是“他乡”2009年冬天,大概是隔了五六年吧,我才回到似乎隔了一个世纪没见到的故里。那些连在一起的房屋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了,都不敢从正门跨进去看看屋子里还有些什么。听说我家里还有两位老人偶尔会去歇歇脚,就绕到后面,门上的锁不知道哪去了。没锁的屋子,自然就是无主的了。小心翼翼地跨进去,环顾那间狭小的旧房,曾经六七个人挤在一起过日子的小屋,也变得不熟悉了。当时心里曾冒出修缮这间老屋的念头。可是,后来再想,我等无名之辈,留下这间老屋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是个人都要留下纪念物,这个狭小的世界不都会被古董塞满么?后人们往哪里去生活呢?
2019年清明节,再一次回到家乡,那栋曾经有些特色的房屋,仅仅剩下几堵墙了。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如今的我,走进故里,几乎无人识得,更无人笑问我是来哪家做客的。我仿佛是走在一个陌生的他乡。
熟悉的人大多不在那里,熟悉的物品几乎销褪,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都已改换模样。人物皆非的故乡还是故乡吗?
故乡仿佛已是“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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