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眼泪

当眼泪模糊了双眼的时候，我只能清楚地看到你，妈妈……

今天，是我女儿出嫁的日子。

妈妈就坐在我对面，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慈祥。晨光流过她的头发，停在了她的眼眸。

她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微笑着。

“今天你女儿就要结婚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微笑着抚过我的脸颊，想要止住那夺眶而出的眼泪。

可我，依旧止不住的掉泪。

“妈……”

我像个女孩似的扑在妈妈的怀里。

这种感觉，似乎已经二十多年未曾有过了。

“你和我真像，真像…”

妈妈一边轻揉我的头发，一边缓缓地说着话。

或许现在的我，可以体会到妈妈当时的心情了吧。

……

时光在这一时刻倒流了。我顺着回忆的方向走去，仿佛看到了当年穿着婚纱的自己，甚至还有穿着校服的我。

那些年，我岁数还小，妈妈也还很年轻…

小时候，我很调皮。上小学那会儿，我特别爱给小朋友们取绰号。

“螺丝刀，你去猪肉脯那给我拿块饼干来。”

…

“老师老师，岳静瑶又骂人了。”

…

“岳老师，你女儿实在是太顽皮了，总喜欢惹点事出来。你回去可得好好教育她一下。”

“恩，养不教，父之过嘛…”

爸爸是初中老师，为这些个事没少教训过我。

可妈妈总护着我。

“孩子嘛，还小。给人家取取绰号说明同学间感情好。是吧，静瑶…”

“这孩子都让你惯得。哎…”

爸爸一生气，我就会躲到妈妈身后去。在我映像里，妈妈十分高大，仿佛可以为我遮挡一切。事实上，她比爸爸矮多了。

那时候，每天放学妈妈总会来接我。给我带半块糖糕。她总是用右手拉着我，那种感觉很温暖。

初中，我在爸爸当老师的学校上课。成天玩耍，乐此不疲。

“静瑶，吃饭了。”

“诶，我马上回来…我回去吃饭了，我们明天再玩吧。”

…

“静瑶，你双休日作业做好了吗？”

“…还没有…”

“作业没做完你就出去玩！玩疯了你。看看你的成绩，一塌糊涂，下周就要期中考了，你给我收收心吧。”

我委屈的哽咽着，那口饭留在嘴里，迟迟咽不下去。

“好了好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做什么。静瑶，快别哭了，吃饭来。明天早点起来，把作业做完了再去玩。”

“还让她去玩，看你把孩子宠成什么样了都。明天不许出去，在家好好复习功课。”

“喜欢玩怎么了，小孩子，爱玩是天性，你别老拿你学校里那套在家里使。”

妈妈总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把我揽在怀里。用她的心，温暖我的心。

她是一个爱哭的女人。

这一形象在我上高中后越发清晰了。

记得那年秋天，我谈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没有告诉妈妈，更没有告诉爸爸。

我们两个总是偷偷地在一起。一放学，他总会在校门口拐角的地方等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手牵着手走回家。他的手掌很大，可没我的暖。

有一次，我和他在外面的公园里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也没去学校。

那天黄昏，我鼓足勇气，决定回家。

我看见妈妈站在秋风里，不停地四处张望。眼睛是红的，脸颊上的泪水还未干透。

“静瑶！”

“妈妈…”

妈妈一把抱住我，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似的…那么的紧，甚至有些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第一次发现，妈妈是这么的有力量。

爸爸听到妈妈喊我名字的声音，穿着袜子就出了门。

“你上哪去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爸…我错了…”

我把事情和爸妈说清楚了。

“我是爱他的。我愿意和他过一辈子。”

“胡闹！你这是早恋！”

“……”

“不是，我们是认真的。我都这么大了，你们不要再管我那么多了可以吗？”

我无情的把妈妈也算在了其中。

“你还这么小，懂什么！不许你和那个男同学再有来往，听见没有？”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吃晚饭再说。”

“妈，你是支持我的，对吧？”

“静瑶，这件事，我和你爸爸的观点是一致的。你不能早恋。”

听了这些后，我失望的不知所措。

妈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不是吗？

为什么这次，你却反对我呢？你，不再爱我了吗？

当时的我，确实是这么幼稚的认为的。因为那年，我才十七岁。

我和他分手是在这以后的半年。我开始学会淡忘，淡忘一切，淡忘学校的规章制度，淡忘今天吃了几顿饭，淡忘数学公式，淡忘妈妈的眼泪。

高三那年冬天，外公去世了。记得那时，妈妈一直在流泪。

“静瑶，吃饭了。”

“哦。。”

……

“好了，你别伤心了。快吃吧。”

“恩……”

“……”

妈妈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所以那些天，她的眼中一直饱含着泪水。

那时我放学回家，总是可以看见她坐在窗户边，眼泪就从她脸庞划过。

“你回来啦，我去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恩。”

妈妈当时的悲痛我无法彻底体会。所以对她的泪，我总是视而不见。

“静瑶，这个颜色好看吗？妈妈给你织件毛衣。”

“这个颜色太老气了。我不喜欢。”

…

“静瑶，今天你想吃点什么？”

“哦哟，你怎么天天问这个问题，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

“怎么就这几个菜？”

“静瑶又不在家，这点菜够吃了。”

“…”

…

“阿芳，买这么多菜啊？”

“诶，今天女儿回来吃晚饭。”

之后我在郊区的一所大学念书。星期五回家。

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第一次，那么的想家。第一次，那么的想念妈妈。想着她流眼泪。

大学第一个星期的星期五，下午一下课，我就往家里飞奔。从学校到我家，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

…

我下了车，老远就看见妈妈。她正在那儿不停地四处张望。

“妈！”

我奔过去，一把抱住她。那么的紧。

这次，我的眼泪先流了下来…

之后每个星期，不管学校的事忙不忙，我总要回家一次。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一顿晚饭。

每次回家，妈妈都会买很多菜。

“你一回来，你妈妈就像是过节似的，平时你不在家她都不买什么菜的。”

“多吃一点啊…”

就这样，我选择不再去淡忘什么。我要学着去记得，去记得很多事情。尽管有悲伤的难过的，但我都愿意去包容它们，只要它们是关于我的。

我会记得爸爸的生日，妈妈的生日，在那一天给他们买个礼物。我会记得一日三餐要按时吃。我会记得今天早上有哪些课。我会记得初恋男友的样子…

我知道，作为女儿，我能为妈妈做的实在是太少了。但是，就算再怎么微不足道，也请你收下吧，这些小小的关怀，以及从未说出过口的我爱你…

二十三岁那年，我和一个男人相爱了。他也就是之后我的丈夫。

“你要衡量好自己，也要看清楚对方。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爸爸对我的这段恋情依然很严肃。

妈妈呢？

她这次完全支持我。

“妈妈希望你以后能幸福。”

…

我和他交往两年，终于决定在那年秋天结婚。

那天，妈妈哭了整整一天。

“妈，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恩，妈知道。妈高兴…”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

…

“女儿长大了，该放手了。”

“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孩子…”

“女儿是出嫁，又不是出家。你要是想她，随时打个电话让她来不就得了嘛…”

“恩……”

“好了好了……”

…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到妈妈跟前，轻轻地拥抱着她。

“妈妈，一直以来，谢谢你…”

“恩…傻孩子…妈妈希望你以后能幸福。”

……

这一天，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年…

今天，我的女儿也要出嫁了…

“今天你女儿就要结婚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恩…妈，我爱你…”

“呵呵呵呵…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什么爱不爱的…”

妈妈也爱你，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