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丨绿皮火车奇遇记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这个场景于他而言非常熟悉，在脑海里翻腾一番之后，他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电影里的情节。
晃动的火车车厢，拥挤嘈杂的人群，飘忽不定的心绪，还有着如同倒计时一般逐渐急促的呼吸。
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电影。
他甚至都忘了上次看电影是个怎样的日子。脑海里悄然浮现的并不是电影院的轮廓，而是手机显示屏里的盗录电影发出诡异的光芒和爆米花搅拌在一起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愈发清晰。
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模样的乘务员，正推着一辆小车，大声地喊道：
“盒饭，二十。”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可他仍旧身不由己地骂道：
“操，真贵。”
“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喜欢的女生。那时候和喜欢的女生做同位真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豪仔在这辆绿皮火车上滔滔不绝地对着坐在窗口位置的友人说着，“每次调位前的晚上，我都辗转反侧，内心反复祈祷，明天一定要和喜欢的女生做同位，我这种现实而又迫切的信仰，在某种意义上，比去教堂做礼拜的人要虔诚的多。”
友人没说话，白了豪仔一眼。火车的速度并不算快，这辆绿皮火车甚至都能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风吹进来，风速很舒适，带着一丝春天里田野的味道。绿皮火车并没有高铁那样的急切，窗外的景象流速也非常慢，因而从各种意义上都比高铁舒适了太多。
“然而我们小学调位并不是那么正式的，就是非常随意那种。男生女生从教室里出去走到走廊上，按照身高各站成一排，接着男女各一个走进教室，身高矮的就坐前面，身高高的就坐后面。那时候女生发育可比男生快多了，我喜欢的女生这就快比我高一头了，没办法，为了她，我拼命吃，每天都希望自己长高，并且坚持吃成长快乐维生素糖，小熊糖果版。”
“你单纯的就是为了吃那个糖吧。”
“别随便亵渎他人纯真的梦想好吗？”
就在两个人拌嘴打发旅途时间的时候，位于过道里拥挤的人群发出了轻微的骚动。在那之中，有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乘务员，正推着一个小车，声音回荡在人头攒动的车厢：
“盒饭，二十。”
“给我来一个。”在一旁坐着的年轻人摇着手机招呼道。
“好的，二十。”
“码呢？”
“不能手机支付，只收现金。”
“哎真的假的啊？”
“只收现金。”
那个年轻人变得尴尬起来，他很无奈地问旁边的朋友要现金，旁边的朋友也跟着慌乱起来，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找了一番，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二十块钱现金。乘务员似乎是因为被耽误了时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接过现金之后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客气地从小车里拿出了一个盒饭甩给了那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早知道就不买了。”年轻人气愤地说着。
豪仔和友人坐在一旁看完了故事的全程，靠窗的友人感叹道：“果然现在还是现金比较管用啊。”
“你可别闹了，移动支付是科技的进步，你知道纸币的流通成本有多高吗？还是说你是那种觉得钱放进手机里会被偷走的死板中老年人啊？现在老爷爷老奶奶都会领着红包去超市购物了好吗？只有你还停留在原地，不思进取。”
“这都是各有利弊的事情吧。之前我在一个商场里遇见了一家连锁的零食店，我进去挑选了很多的零食，在拿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诉我他们这里不收现金，只能网上支付。”
“这种洋气的零食店就是不太适合你这种带着死板气息的人。”
“我当时手机的支付软件恰巧没钱了，根本没法支付，只带着现金。我买的零食还有很多真的很想吃的东西。我请求那个服务员通融一下，他说这是上面的规定自己也没有办法。我最后放下零食离开了。”
“所以你有没有吸取自己不擅长用网络支付不多存点钱在手机里的教训？”
“嗯，是的。我接着就给工商局打电话投诉了。”
“这位朋友，你哪来的脸？”
“你知不知道拒收现金是违法的？这是在质疑人民币的权威。”
“好好好，你说的对。后来那家店呢？”
“不知道了，那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范畴了。反正据我所知，后来我去商场里，就没注意有那家店了。”
豪仔叹了一口气，刚好那位中年模样的乘务员已经走远了，他有些深情地望着乘务员的背影说道：“你的这个行为，很可能会导致那位服务员的失业。假设我是一个因为你的举报而被波及的人，我真的会拿起刚刚那个只有一片看起来就像是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面的肉片还有两道看起来让人毫无胃口估计连油都没有放一滴的菜还敢卖二十块钱怎么不去抢银行的盒饭拍在你头上。”
“你只是单纯的饿了想吃饭但是觉得那个盒饭很贵很难吃吧。”
“不，不是这样的。”
“真的没有说服力。”
火车继续这样行进着，按照自己的频率有条不紊地晃晃荡荡，汗臭味和麦田里的小麦味混在一起，构造出了旅途的味道。友人的视线一直定格在窗外，豪仔的视线则是朝着乘务员远去的方向试探。来自豪仔身体里的一声肠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我决定了，我要去买盒饭吃。”豪仔站起身来，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得了吧，估计都推到餐车了，每个车厢都这么挤，你打算怎么过去？”
“我刚才还没给你说完，小学时候我为了喜欢的女生，拼命的吃饭，最后我真的和她成为了同桌。”
“因为你长高了？”
“不是，我机灵的爸爸得知我喜欢那个女生之后联系了班主任，满足了我梦寐以求的愿望。这还是他今年过年告诉我的。我这都小学毕业十年了。”
“哦。”
“这至少让我明白了一点，有梦想，就应该去追逐。无论是喜欢的女生，还是远去的盒饭。”
就在豪仔说出一副很有哲理的话后，友人陷入了一番沉思，在豪仔准备出发寻找盒饭的时候，友人突然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所谓追梦本来就是个梦想啊。”
“什么意思？”
“你看，追梦的发音不是很像英文的dream吗？所以追梦本身，就是一个梦想。”
豪仔听完，露出了怅然所失的表情，他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友人说道：
“你可真他妈够冷的。”
火车进入了隧道，本是明亮的车厢坠入了黑暗之中。他处在车厢连接处的位置，在这里他能最大程度地感受到火车是实实在在地前行。在车厢里和嘈杂的人们混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耳边被各种方言充斥着，平稳的火车让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压抑的气氛让他迷失。
直到现在，他还在内心反复问自己。
在出隧道的一刹那，阳光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
“盒饭，二十。”
这如同街头小摊贩的叫卖声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正因如此，内心的冲动连着外界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大脑。拥挤的人群成为了他最好的遮挡，就在下一节车厢的门打开的一刹那间，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钩子。
他想起来自己原来和朋友们在咖啡厅里扔飞镖的样子，试着找回当年的感觉，对准自己的目标，飞镖从自己的手中飞了出去，就像现在手里那个粘着双面胶的钩子，两者似乎产生了重叠……
就要得手了。
他不由得在心中默念。
他又想起来，电影里反派往往在快结束的时候会说出这种话。
果不其然。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少年。
少年用手握住了钩子，露出了不知所云的表情，顺着钩子的另一端，少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细长的线，随后两人自然而然地对视了。
“我的妈，《天下无贼》呢？葛优啊？”
这句话让他茅塞顿开，只可惜不是对生活的感悟和对未来的理解，仅仅是让他想起了那部很熟悉的电影，叫《天下无贼》。
气急败坏之下，他一把拽回来钩子。他曾经哭着喊着说看透了生活，其实只是自己掌握不了生活的方向破罐破摔的方式，就像现在连仅有的一点阴暗的念头，也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不正经的少年给阻止住了。他一直将一切憋在心头，无处释放。
他对准少年刺了过去。
少年灵活地躲开，继续着他轻浮的语气感叹道：
“天哪，我成刘德华了吗？”
自己无论多么认真，都仿佛被人看了笑话，想到这里，他咆哮着，接着刺向少年。
早该如此，他如是想到，早就该突破所有的束缚，潇洒自由地走一场，无论过程多么艰辛，只求自己落个坦荡。
“那个，大叔，姑且还是先说一句，我跆拳道黑带……”
他的手停在了空中，并且像托马斯的小火车一样灵活的变动了方向，钩子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紧接着伸了个懒腰，身心舒畅，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面露微笑，说道：
“伙计，谢了。”
和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人生一样，在压力面前，他又一次收住了本该放飞的灵魂。
豪仔根本不是跆拳道黑带。
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跆拳道除了黑带还有什么颜色的带，只是在印象之中，所有的带子中，黑色散发出来的沉稳气息，是最屌的。
豪仔虽然不是跆拳道黑带但是他的嘴很快，他迅速编织出了精湛的谎言对眼前的一幕进行了精准地控制，并和这个看起来对人生已经丧失了希望的大叔称兄道弟。
豪仔甚至觉得自己很厉害。
两人在车厢连接处抽着烟，看着窗外风和田野的流逝。
“还是这种绿皮车厢好，高铁都不让抽烟。”大叔开口说。
“高铁的话也没这么多人吧，你要在高铁上这么偷钱的话，可能一下就会被抓住了哦。”
“这倒也是，本以为绿皮火车都没什么人坐了，谁知道还有这么多人。”
“那你为什么要偷钱？因为没钱吗？”
“不然呢？”
“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去偷钱，你们大叔的生活果然很无趣啊。”
看着靠在生锈车门上抽烟的豪仔，大叔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刮胡子了，外表虽是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内心的疲倦和自身的绝望是多少件衣服都盖不住的。可眼前的这个不着调的少年，却摆出了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两人隔着中间的过道，互相看着对方，已经是中年的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乘务员的钱就放在口袋里，有的时候放不好，还会露着一部分在外面晃荡。”大叔慢慢悠悠地说着，“我仅仅是看着那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是那种叫强迫症什么的病症的人吗？”
“我是一个比较喜欢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比如坐这就快被淘汰的绿皮车？”
“有钱谁他妈坐这个？”
“文青……之类的吧。”豪仔不好意思地摸头说着，万一这位大叔是哪个知名情感作家的转世就不太好了，于是继续补充道：
“没钱这种事情，实在是很无聊的动机啊。”
“呵。”大叔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全然忘记自己在半个小时前的犯罪未遂行为，他望着豪仔继续说道：“我以前是个店长，坐拥着市区的黄金段位，每天客人都不间断，那时候我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每天生活乐无边的正直青年，直到后来，我被开除了。”
“哇，你开的不会是一家零食店吧。”
“哟，可以啊，你怎么猜中的？”
“嗯……可能是身材之类的吧？我也说不好啦…哈哈哈哈。说不定我会算命呢。”
“那时候移动支付刚刚开始流行，我觉得这一定会取代传统的货币作为支付手段的支付模式，而且移动支付让人感觉不到自己的钱是在流逝的，仅仅是拿手机轻轻地扫一下，就能换到那么多东西，有一种不劳而获的快感。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这是一个注定要流行起来的支付手段。”
“所以你就规定，那家店不收现金，全都是用手机支付，对吗？”
“你说对了。”
“后来被人投诉了，你们那个店面整改了，你也被开除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是个人都能猜出来……大概吧……”
“是吗？”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个中年女人带着自己的孩子着急地走过去，看样子是孩子想尿尿厕所却都是满人的状态。
“在这里尿就是了，反正你在厕所里尿最终也会排到铁轨上。”豪仔对着中年女人说道，中年女人露出了一个很尴尬的表情。相反一旁的孩子的眼神则是散发出了光芒，车厢连接处有频率地震动似乎是迎合上了他想要尿尿的节奏。
孩子的眼神又移动到了大叔身上，他把这里当成了豪仔和大叔的地盘，好像不征得两个人的同意就尿不出来一样。大叔点点头，孩子开心地转过身，对着门尿了起来。
“在高铁上可不能这样哦。”大叔补充了一句。
“俺们还没坐过高铁呢……”中年女人害羞地说道。
“但是早晚会坐的！爸爸都给我说好了！”孩子迅速地尿完转过身举起了双手，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的手上似乎产生了奇怪的反射，晶莹剔透，甚是有光泽感。
“一会儿去洗洗手吧。”豪仔对孩子说道，“在这里尿尿是绿皮火车的特权，以后可不要随地大小便了啊。”
“我知道啦！”孩子特别大声地说道。
火车还在行驶，也没人留心到底过了多久。
“我突然想起来，我来这里是为了去买盒饭吃的。”豪仔梦中惊醒一般。
“估计早回餐车了，你现在要挤过去吗？”
“算了吧，要不是饿我才不吃那么贵的盒饭。”
“要是有钱多难吃我都愿意吃。”
“大叔我走了啊，你可不要偷钱了啊。就算偷也不能因为没有钱这种无聊的理由去偷啊。”
“那你这个意思，如果有一个有趣的理由就可以去偷钱了吗。”
“我前些天看了一本书，书里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啊。”豪仔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换了个语气说道：
“人生中最有趣的事，不是违反道德的，就是违法的，再要不就是容易发胖的。”
“这是什么书啊？”
“三观不正的书啦。”
豪仔在临走之前要了大叔的微信，说要以后监视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无聊的事情，大叔尴尬地给了他，豪仔并没有直接扫码添加，而是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转身准备离开车厢连接处。在这个时候，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大叔：
“大叔你有没有啥梦想啊。”
“这是什么很有趣的问题吗？”
“就是我之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啊。梦想的英文不是dream吗，读起来发音不就很像‘追梦’吗。所以梦想本身，就是要去追的啊。”
“好冷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豪仔转身离开了。推开门的一刹那，豪仔似乎听到大叔意味深长地说，
“这列火车下个月就要停运了啊。”
最后豪仔也没有加大叔的微信。
豪仔径直走到的是餐车的方向，刚刚错过的那个乘务员阿姨正坐着玩手机，脸上写满了不开心，面前的小餐车里，盒饭已经所剩无几。
豪仔想起来小学时候的自己，那个因为和喜欢的女生坐到一起而开心地向爸爸炫耀的自己。豪仔当时在爸爸面前活蹦乱跳地说自己要好好学习，吸引住邻座女生的注意力。
当时爸爸笑了对着豪仔说道：
“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是靠运气。运气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你能得到就说明你很幸运。爸爸知道你昨天晚上在床上一直小声祈祷，你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学习啊。”
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皱皱巴巴的二十块钱，递给了乘务员阿姨，乘务员阿姨看都不看一眼就把钱扔到了旁边，豪仔接过饭，乘务员阿姨却拦住了他，
“给多了，找你十块钱。”
“不是二十吗？”
“那是第一趟，现在就十块了。不过你还是买的比较早，等会儿我再过去一趟，就卖七块了。”
豪仔尴尬地笑笑，想起了十多年之后爸爸对他说的话。
“原来给你说的运气，其实都被暗中操控的。很多时候那些被人操控着的‘运气’，是能真的给人带来幸运的。就像小时候的你，真的好好学习了，真的去好好喜欢上那个女生了。对吧，结果看来也不坏啊。”
“可是最后我也没和那个女孩子谈恋爱啊。”
“因为我是不能允许你早恋的啊。”
“你这买盒饭到底是去了趟别的列车吗？”
友人仍旧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端着盒饭走回来的豪仔。
“你这是干什么啊拿着盒饭还没吃，你站着干什么。”
毫无征兆地，豪仔两手端着手中的盒饭，砸向了友人的头。
“你干嘛？！有病吗？”
“这一下，是因为你装作文艺非要来坐绿皮火车还要拉上我耽误了我大好时光。”
“哈？”
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豪仔接着拿起手中的盒饭又一次砸在了他的头皮上。
“这一下，是你小看移动支付还逞能非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因此给别人添了麻烦。”
“你有病是吧？”
接着又是利落地一下。
“这一下，是你骂我有病。”
友人不说话了。
豪仔顺势坐到了座位上，把盒饭扔在了桌子上，一脸严肃地问道：“我说，你爸的公司最近不是新开了一家分店吗，正在招人 对吧。”
“是啊……你要去应聘吗？可以给你走后门的……”
豪仔摇了摇头，随后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照片，对着友人说道：“你赎罪的时候到了。”
友人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个人的微信二维码，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拍的。
“这是谁啊？”
友人问。
豪仔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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