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三天后,我打电话给他,彼时电话里的他已烂醉如泥,舌头也打卷儿,父亲又恢复了自己的生活常态,平日里的他无一日不是如此。
我从小厌恶父亲喝酒,父亲酒品不好,喝醉酒,一回家就殴打母亲,骂骂咧咧,不得安宁,给我童年留下很多消极的阴影。
就是现在,看见他禁不住酒瘾,酒杯一上饭桌,我就恨恨不平。
可父亲的酒根儿已然深种,不是我这薄力可以扭转,稍做一些妥协,只准他晚睡前喝一盅,这样既避免了酒闹,也可以安睡,第二天醒来,清醒如初,不耽误事。
可父亲不是讲规矩的人,晚饭时便要喝酒,酒劲一上来,借酒闹事,会子看不过,自然起冲突,冲突多了,父亲便觉委屈,委屈积攒多了,于某日下定决心,回了老家。
自父亲走后,家里又恢复灰突突的样子,茶几饭桌厨房,一如往常,无人收拾,卧室里的铺盖随意卷起。
父亲在时可不这样,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父亲每天早起墩地扫地,擦洗饭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从未隔夜。如果是我,三天一洗,懒得很。
我从骨子里懒做家务,会子也是,两个人无一人收拾家务,家里乱乱糟糟,不像话,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打扫一次,频率罕的很。
父亲打扫的家,干净,干净到家里像拓宽了空间,连墙角尖儿都透着洁净。
可父亲不爱呆在这里,这里好吃好喝,但总感觉不是自己的家,很多事要遵着我的,或者会子的嘱咐来,父亲觉得受了人身限制,不自由,时时刻刻想着离开。
只是决心未到,决心这东西也是需要勇气的,一点一点积攒,攒到一定程度,爆发了,父亲便一去再不回。
父亲回去了。我上课回来才知道,一上午闷着不说话,说不出来的伤心,我本希望父亲把我的家当自己家看,可人心就是这样生疏,连最亲近的人都要分彼此,这个家除了会子和我,还有儿子,似乎谁都是外人。
这时我才懂得了家的含义,父亲的家是我的家,我的家却不是父亲的家,家是自由的地方,它可脏可乱,可贫可富,唯一不变的就是,人人家里住着一个自由,一旦换了人,自由就变成了束缚。
父亲爱自由,回去了,尽管他平时过的日子邋遢到底,吃喝无着落,脏得像个流浪汉,随意剖个坑就能睡一觉,可他还是觉着自己的窝最好。
本想着让父亲久住,互相习惯了,就好了,可这翁婿情绪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就连我自己内心深处也是有情绪的,父亲早先没有供我读书,没有抚养我长大,阴暗贫瘠的家庭生长环境,这些都让我心有余悸。
可是我也是奔三而过的人了,总算不再以贫富论人,而试图寻觅些血缘的温度,找来找去,只剩了父亲,想把这余热付诸父亲,让他也体会一点这新世道的暖意。
可父亲,大怒而回,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连电话里的口音都怒气汹汹。
狼心狗肺!
父亲在电话里醉汹汹的骂!
我说,你得了吧,有那么严重吗?回去看看赶紧给我回来啊,女婿想你了。
你就跟我说虚话吧。
我毕竟是他的女儿,训斥了几下,就让他觉得翁婿大战,实在再正常不过,我和会子已经磨合了四五年,夫妻大战仍在上演,何况是刚来的一个倔老头,碰出点火花不很正常?
父亲语气缓和了下来,答应过几天再来。
我便又放下心来。家里多个人,便多了份烟火,热闹总是好的,有亲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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