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一行人继续向前,不远处,一名老妇人盘膝而坐,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林夕走在最前面,也最先停下脚步,月不离起身缓缓走到林夕面前,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想要说话却又堵在胸口,枯槁近乎骨架的手此刻慌乱无措。
林夕微微一笑,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还拍着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月不离终于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发泄了出来。
身后的天上宫众人看见以往那个活泼漂亮的镇宫变成如此模样,也不由得满心凄凉。
何念生看了孟黎一眼,有恶鬼面具遮掩着,也不见他的表情。
林夕挽着月不离的手,像当年在天上宫散步一般缓缓走着,说着当年的一些开心事,还有一些笑话,全然不顾身后一帮大老爷们无奈的表情。
木清风轻声道∶“如今既然将夫人接出来了,那便不能像以前那般行动了,我们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保证夫人的安全。”
何念生道∶“再回山洞是不可能了,既然山洞已经暴露,那么他们必定会有所埋伏,还有,此次进攻云琅宗也是就着突袭的便利,虽然成功全身而退,可也惊动了其他宗门,以后之后的行动想必会困难重重。”
木清风嗯了一声,沉声道∶“我想,计划可能得变一变了,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商量着主动出击来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何念生皱眉不语。
他倒是不怕,除非陆沉亲自出手,不然即便是九重天的八位宫主出手他们四人也能带着夫人逃走,可他们能逃走又如何,身后的兄弟肯定会损失惨重,说不定这一次会一个都走不掉。
他不想这样。
似乎是知道了何念生他们的为难之处,一名天上宫弟子拍了拍何念生,开口笑道∶“大人不用担心我们,当年本就该陪着老兄弟们一起下去喝酒的,如今苟延残喘又活了几十年,我们都知足了,下去了,也告诉那些个老兄弟,咱夫人安然无恙,他们也会开心的。”
何念生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胸口那个地方好难受。
他想到了炼三生,当年炼三生掩护这些弟子退走的时候也是跟这个弟子一样的笑容,他很不理解,但他很害怕这种笑容。
天上宫受伤退走之后他一直在游历人间,如同孤魂野鬼看着这世间繁华,如同稚子学步、沐猴而冠,那怕他知道这里不属于自己,可看见那些凡夫俗子脸上开心的笑时他也想笑。捧着那些载有人间浩然正气的书本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可他却偏偏喜欢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公子,或许,这就是你说的人间绝美的风景吧。
何念生微微一笑,回拍了一下那个弟子的肩膀,道∶“同生,共死。”
说完便和木清风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了。
而那名弟子呆滞了一下后,欣喜若狂,旁边的人一脸羡慕,只跟为什么自己不上去和镇宫大人说话。
正在和木清风心声交流的何念生心神一动,身形瞬间消失,片刻后又再次出现,只是等浑身死气收敛后地上多了几具探子模样的尸体。
木清风看着那些已经死去脸上却还带着决绝的探子尸体,不由得骤起了眉,沉声道∶“看来,他们已经准备收网了。”
何念生也是心情沉重,刚才他感知道这几个人的生气后第一时间便想将他们控制住,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决绝,直接想自爆丹田,何念生不得已才将他们直接杀死,由此看来,这一次,他们是铁了心要下杀手了。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时,木清风又突然开口,沉声道∶“九重天已经出发了,由陆重山带着八宫弟子各百名向这里过来了,一路上还会有其他宗门的加入,罗生堂和仙凡洞天也会凑热闹。”
木清风是以心声和何念生三人交流的,因为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了,即便是在场的所有人修为都不弱,简单的拼命倒也都能有手段逃走,可是这九重天八百弟子若布下困阵,这八百人可就不是一加一加一的伤害了,九重天传承悠久,木清风不得不重视。
囚徒疑惑问道∶“木先生怎么知道的这么具体?”
木清风听闻一笑,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不止囚徒,何念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会把这种事到处宣扬,那绝对是脑子进屎了。能做到的不会做,会做的也做不到,所以没人会,没人能,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木清风摆摆手道∶“好了,天时人和都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只能去寻找一个地利了,争取在天时消失之前,搏一把。”
囚徒又疑问道∶“木先生可是已经想好了?”
何念生笑道∶“傻大个子,当然是家里关门打狗方便了。”
囚徒不解,家里?回天上宫吗?可是天上宫不是都被掀了个底儿朝天了吗?
木清风叹道∶“你还记得我曾和主人提议要搬迁宗门吗?”
囚徒不假思索道∶“记得啊,那时候你们还吵了一架,宫主请你喝酒你都不喝,问你们发生什么了你们也不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木清风闭上眼睛,片刻后向林夕他们走去。
囚徒一脸郁闷,真是的,问你你又不说,那你干嘛让我问啊!
也不知木清风说了什么,也只见月不离拉着林夕的手满脸着急,拼命的给孟黎打眼色,孟黎却视而不见。
林夕给木清风施了一个万福,随后走向众人。
木清风对着林夕的背影抱拳行礼。
正在休息整顿的众人见林夕走向这里,皆站起身。
林夕又对着众人施了一个万福。
众人回礼。
林夕沉默片刻,冷艳的脸上忽然布满了杀气,接着厉声喝道∶“此去,必死!”
众人沉默。
四位镇宫也是沉默。
木清风呆在原地,不敢去看他们。
众人你一眼我一眼,相互看来看去,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句当死则死!众人这才嘿嘿一笑,终于有人想到喊出来比较霸气的话了。
于是,此间天地,皆是杀气,众人似心有灵犀般,声碎九霄。
“当死,则死!”
木清风又一次抱拳作揖,一辑到底。
四位镇宫皆是如此。
林夕扭头就走,伸手从袖口中取出一件面纱戴上,却不经意间让眼泪落在了地上。
贰
雪落山庄,梦回楼里。
温伯雪呆坐在地上,靠着那张为林夕准备的床。
每一块木板皆是他亲手削切、雕刻,最后拼接。满床雪蚕丝被都是他亲手养蚕、取丝,交由最好的织娘纺织的,为求完美,每天仅仅只织巴掌大小,最后交给温伯雪的时候,织娘心神憔悴几欲昏迷。
可惜啊,她走的匆忙,没有带走。
缘来缘去缘生灭,他以前从不相信什么缘分,可是和林夕的离开又重逢,让他不得不信,这一次离开怕是缘分尽了吧。
温伯雪低垂着头,以手扶额,另一只手拍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清响。
啪,啪,啪……
当手掌最后一次落下时,整个房间里温度骤降,那手掌与地面相连处,寒冰渐渐向四处蔓延,温柔的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
随风飘摇的窗纱定在了被风吹起的时候,慌乱的烛火也终究认命,丁香花散发出了最后一缕花香,然后与寒冰融为了一体,浑身闪着晶莹的光,更加美丽,也更加容易支离破碎。
梳洗台、美人榻、燃香炉、书桌书架等等,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封印进了寒冰中。
整个房间犹如冰窖。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回响起一句话。
“不要伤心了,她还需要你的帮助。”
温伯雪的头换换抬起来,他站起身走到那面梳妆镜前,一挥手,镜子上的寒冰退去。镜子外的温伯雪白衣白发,脸上尽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忧愁。镜子里却是一个黑袍黑发脸上带着安慰笑容的年轻人。
镜子里外,人也不同。
温伯雪叹了一口气,冷声道∶“你赢了,我有些后悔答应你了,不过也怪我自己,是我贪心了,现在,恐怕她对我已经只剩下怨恨了。”
镜子里的黑衣年轻人笑道∶“能让你认输还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你错了,夕儿不会怨恨你的,她那个笨脑子,还是能分的清谁对她好坏的。”
温伯雪转身背过手,镜子里的年轻人却依旧笑着。
温伯雪道∶“她已经被木清风接走了,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黑衣年轻人收了笑意,凝重道∶“我就怕她被木清风接走。”
温伯雪愣了一下,猛然转身问道∶“你是说木清风有问题?”
黑衣年轻人摇头道∶“不,我怕夕儿会想不开。”
温伯雪疑问道∶“她怎么会想不开,即便是为了给你报仇,她也会好好活下去吧。”
黑衣年轻人叹道∶“如此形势,天上宫在劫难逃,夕儿又有什么机会给我报仇,她能好好活下去我就无憾了。”
温伯雪冷道∶“那你说她会有危险。”
黑衣年轻人道∶“是天上宫有危险,如今各大门派都出手针对夕儿,我怕夕儿会铤而走险回到天上宫,我当年不愿意和你们死战便是如此,那里有着我都感觉恐惧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绝对不能放它出来,所以我才会把天上宫建立在那里。”
温伯雪一愣,然后怒火攻心,恨不得将镜子里的年轻人拽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年轻人摆手,尴尬一笑,道∶“你放心啦,那个东西似乎是在沉睡,只是我不确定木清风这些年有没有找到唤醒它的方法。”
温伯雪转身欲走,却又被黑衣年轻人喊住。
黑衣年轻人抱拳作揖行礼,道∶伯雪,这次出来见你,我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灵魂之力,这些年多谢你了,我这个样子撑不了多久了,知道夕儿复活,我就已经安心了,等你将夕儿接回来后,就让她忘掉我吧,我相信你,你会照顾好她的,伯雪,有缘的话,来世再做兄弟。”
温伯雪没有回头,镜子里的黑衣年轻人渐渐消失,镜子又渐渐显出了温伯雪的背影。在镜子里黑衣年轻人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寒冰迅速蔓延整个镜面。最后,镜子上的寒冰似乎将那个人的笑容也冻住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刚才的一切好似一场梦境,只是那镜子上真的有一张仿佛冰雕的脸,脸上的笑容温和平静。
温伯雪知道他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这个世界关于他的一切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他所有的传奇也终将随着时间而湮灭。可是啊,他唯一的牵挂也有了可以托付的人,所以他走的,无憾。
他叫炼三生,曾叫天下人低头,在他活着的时候,天下人都遵守着一条规矩∶做个人!
温伯雪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在他踏出小楼门口后,整栋楼都覆盖上了一层冰。
片刻后,一个消息传遍修仙界,温伯雪亲率五百弟子围剿天上宫余孽。
叁
这消息也算是一大喜讯,虽然天上宫的余孽已经如同丧家之犬,可谁也不想被咬上一口,而且毕竟狗急了也会跳墙,万一真把他们惹毛了,不顾一切的要玩命怎么办,牺牲自己为他人争取时间,将这帮余孽一网打尽?别开玩笑了,那怕有一家门派愿意如此,当年就不会被逃走那么多人。所以,即便这一次各家都争相派遣弟子,那也不过是想从云琅宗手里捞点好处,真到了拼命的时候,谁都不傻。
至于温伯雪亲率,大家也都只当作是被打脸了想要找回场子,而且,温伯雪都出手了那就不用拼命了。不过四个小小镇宫,温伯雪一人就能把他们收拾了。这下子更好了,估计都不用受伤就能捞好处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天上宫众人的行踪,其他门派也都是不慌不忙的,就等着温伯雪先过去,打个差不多了,然后自己再过去收拾战场。
温伯雪率领五百弟子御风飞行,然后在一处山头停了下来,山庄的护卫统领负责指挥,给众弟子安排好了各自的位置,布下了一道杀困皆有的阵法。
这座山头是通往天上宫的必经之路。
护卫统领布置好后,便向温伯雪汇报了过程,并询问下一步该如何。
温伯雪开口吐出两个字,等着。随后便盘膝而坐,闭目养息。
一个平时和护卫统领关系不错的弟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老大,夫人会从这里过吗?”
护卫统领叹道∶“不从这里过更好。”
那名弟子又问∶“那万一夫人过来了,我们是打还是不打?”
护卫统领一瞪眼,举起巴掌就要拍在那名弟子头上,那名弟子倒也机灵,见老大抬手就知道不好,于是立马用手臂护住了脑袋。行动之迅速足可见平日里没少挨打。
护卫统领低哼一声道∶“打个屁,你小子的脑子是不是刚才出门的时候被门夹了,那是咱夫人!”
那名弟子讪讪一笑,回道∶“我这不是脑子笨吗。”
护卫统领一脚踹开他,让他去忙活了。护卫统领又看了一眼温伯雪,心中又叹了一口气,祈求着老天爷长点眼,可千万别让夫人来这里。
日落西山,明月如盘,星河在天。
有一身着素衣的女子缓缓而行,身后百余人杀气腾腾。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不是凡夫俗子,白天黑夜已无太大区别。
当第一个雪落山庄弟子发出警报的时候,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护卫统领看向温伯雪,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看着那素衣女子,目光闪烁不定。
素衣女子已经进入了阵法,她身后的百余人也进入了阵法。却仿佛不知道,只是自顾自的行走。
雪落山庄弟子无一人出手,他们都看向护卫统领,护卫统领故意无视,却又偷偷看向温伯雪,只要庄主一声令下,绝对能抢回夫人。
素衣女子已经走出了阵法,她身后的百余人也快要走出阵法了。这下子连护卫统领都有些着急了,机会难得,时不我待啊,他都有些纳闷自家庄主在犹豫什么了。
林夕与温伯雪擦肩而过,百余名天上宫弟子也都走出了雪落山庄的阵法范围,一个个的回头看向那些山庄弟子,露出森森笑容。
林夕停下脚步,身后的木清风带领众人继续向前,月不离担心的也停了下来,却被孟黎拉上不得不走。
等众人走远后林夕轻声开口道∶“伯雪,再生之恩我只有来世再报了,今生你我,恩断义绝,温庄主,下次见面,便是拔刀相见。”
说完,缓缓离去。
温伯雪自始自终没有动过,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片刻后,护卫统领忍不住提醒埋怨道∶“庄主,夫人,夫人都走远了。”
温伯雪回过神来,冷声道∶“可她后面还有狗跟着。”
护卫统领心神一凛,旋即望向林夕来时的方向。
有陆重山,还有八百名九重天弟子,有云琅宗,还有云琅宗弟子以及临时招募的一些散修,有仙凡洞天、罗生堂,还有那些小型宗门,来的人不计其数。
温伯雪站起身,对着他们只说了一句话。
此路不通。
肆
陆重山听见这一句此路不通后一愣,然后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他又不心急,还能看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不只是陆重山,追杀而来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是说好的一起围剿吗?你把他们放走也就算了,你还要堵住去路,你你你,你这不是要救他们吗,你到底是跟谁一伙的!
最急的当属云琅宗了,祖师堂都被端了,眼看着就要追上打脸的仇人了,结果又跑出来一个拦路虎,嗯,这头老虎还挺大的。
于是思量再三,云琅宗的领队长老上前一步,行礼道∶“敢问温庄主这是何意,我等皆是为天地正道剿杀这群魔道余孽,还望温庄主行个方便,我等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阴险了,打着正道的幌子、拉上所有人一起、又只是让温伯雪让个路,啧啧啧,众人不禁对这个长老高看了一眼。
陆重山也笑着看向温伯雪,看他如何应对。
不让的话,可就是与所有人为敌了。
温伯雪看了一眼那名长老,眼神平淡,但那名长老却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温伯雪挥挥手,示意雪落山庄的弟子让开,护卫统领再不情愿也只能带着所有弟子闪到一旁。
陆重山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云琅宗的那名长老暗暗窃喜,仙凡洞天、罗生堂和其他所有宗门的人心中对温伯雪的评价也大大降低。
所有人都以为温伯雪已经妥协了。
云琅宗的那名长老朗声道∶“我等正道联盟就谢过温庄主了。”然后刚一动作,心中却突然警觉大起。
温伯雪身形化为虚无,只一步便来到了云琅宗那名长老的身前,一掌拍出,两那名长老打的吐血倒飞,被身后的云琅宗弟子接住。
温伯雪手中现出一把冰霜长剑,他拄剑而立,一点冰霜自剑尖与地面相连处向四方蔓延,天地间突起风雪,寒风之彻骨,只叫人万念俱灰。一群所谓的正道联盟在风雪中被迫退后近一里地。
不怕风雪,那也得看什么样的风雪,何况,在这漫天风雪中,还有温伯雪那无尽的杀气。
陆重山脸色难看,他已经高估温伯雪了,却没想到自己所谓的高估还是低估了。不只是他,其他各门派的长老弟子皆脸色难看至极,被一人仅以气势逼退近一里地,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攻打天上宫的时候。
温伯雪平声道∶“过吧,想过的就过吧。”
众人脸色难看又深了几分,让我们过,你他娘的倒是把剑收起来啊!
云琅宗那名长老不顾弟子的阻拦,袖子一擦嘴角的鲜血指着温伯雪怒吼道∶“温伯雪,你这是想与我们所有人为敌不成,你一个小小的雪落山庄也配,你信不信,我等现在就可以灭了你的雪落山庄,然后再去追杀那帮天上宫余孽!”
雪落山庄的护卫统领眼神一冷,低吼一声∶“出剑!”
五百名弟子齐齐拔剑,剑尖直指那名云琅宗长老。五百名弟子身上的气势与温伯雪的气势相呼应,又将云琅宗等人逼退几步。
陆重山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开口道∶“温庄主不用如此,大家同为正道,若是相互间还要拔剑相向,那岂不是让魔道笑话,温庄主千里迢迢来此也定是有除魔卫道的心,先前云琅宗长老言语之间的确有失礼之处,大家相互道个歉,各退一步也就算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围剿那帮余孽啊。”
云琅宗长老刚想发脾气,却发现陆重山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杀气隐现。刚才算是把温伯雪得罪死了,现在如果再不听九重天的话,那以后云琅宗算是完了。于是这位长老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软话,又对着温伯雪抱拳行礼,一番下来,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温伯雪收了冰霜长剑,天地间风雪渐消。他又对护卫统领吩咐道∶“你带领弟子迅速返回山庄,记住,严加防范,所有人等,不管是谁不得进出。”
护卫统领一愣,问道∶“那庄主您不和我们一同返回吗?”
温伯雪摇摇头,道∶“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护卫统领只得带领弟子返回雪落山庄,期间有那不安分的宗门想用点手段,却被陆重山以杀气警告。
等雪落山庄弟子走远后,温伯雪凭空消失,不知去往了何处。
陆重山犹豫了一下,还是以秘法向宗门传出了这个消息。随后接着带人继续追杀。
伍
正在御风而行的林夕突然停下身形,身后的众人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
一道白衣身影在林夕身边闪现。
天上宫众弟子瞬间紧张起来。木清风则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林夕和温伯雪相对而立,两两无言。
林夕突然出手,一名天上宫弟子手中的剑自行飞到林夕手中,林夕手握长剑,架在了温伯雪的脖颈上。
长剑稍挪,在温伯雪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血口,林夕平声道∶“我说过,再见面,便是拔刀相向。”
温伯雪微笑道∶“这也不是刀啊,要不你先换一把?”
此言一出,木清风都觉得无语了,天上宫众人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白眼,以前也没觉得这个温伯雪如此混不吝啊。
温伯雪伸手想要将剑拿开,林夕却不为所动,于是他脖颈上的伤口反而更大了。
月不离欲言又止,木清风也在犹豫要不要劝说,孟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何念生倒是很平淡,只有囚徒在暗自兴奋,杀了他,杀了他……
温伯雪无奈的举起双手,投降道∶“好了好了,女侠饶命。”
林夕收回长剑一掌打在他的脸上,眼中含泪水,颤声道∶“你混蛋啊,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如果不是你,三生也不会离开我,天上宫现在还好好的,我恨你,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跟丧家之犬一样,三生也死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温伯雪沉默不语,林夕就那么盯着他。天上宫众人杀气愈盛。
林夕冷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她丢下手中的剑转身便走。
众人跟上,孟黎故意慢了几步,在路过温伯雪的时候,突然发难,一记膝顶轰在温伯雪的腹部,温伯雪痛苦的想要弯腰,却又被孟黎一拳轰在胸口,后退数步。孟黎打完神清气爽的跟上了队伍,却被月不离蹬了一眼,孟黎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只是众人走着走着却发现刚才那个混蛋又跟上来了。
温伯雪在林夕身边一同御风,木清风示意众人和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温伯雪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在卷进这场纷争,可是你有危险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傻子,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天上宫被破之前,那个家伙来找过我,当时他就说过,天上宫肯定守不住,让我想尽一切办法保你一命,所以我才会在进入天上宫之后四处寻你,只是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傻,傻的要去拼命,还好木清风拼死保住了你的灵魂,要不然,你可就真的魂飞魄散了,我也就真的失去你了。”
“攻打天上宫的时候我承认是昏了头,可是当我看着你和三生一一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真的心如刀绞,我好后悔,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我却成为了这个结果的帮手,成了害死你们的帮凶。”
“当年咱们三个小家伙还在外头游历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烤了只山鸡、捡了三根别人不要的香就义结金兰了,你还争着吵着要做大哥,还好我有杀手锏,用以后的烤山鸡奠定了我这大哥的地位,你不情不愿的做了老二,哈哈哈,三生那个家伙啊,当时也只是傻笑。”
“可是啊,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不起你们,在你们有困难时候反而落井下石,这么多年了,这件事如同心魔一般在我心中,以前有三生照顾你,我其实并不怎么担心,现在三生走了,我自然、也必须照顾好你,你就当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心有愧疚吧。”
温伯雪停了一下,拍了拍林夕颤抖的肩膀,继续道∶“以后,有我在,没人能伤你,这之后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的,不管路的尽头是什么。”
片刻后,众人停下身形,木清风一挥衣袖,缕缕清风吹开云雾,露出了云雾遮挡的一座山头,处处是断壁残垣,死气沉沉,满目凄凉,杂草都不生。
木清风喃喃道∶“到家了。”
天上宫众人皆是心中默语∶“到家了。”
古风沐沐作者:雪舞寒,皆是人间过客,举杯醉枕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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