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出生的时候,那应该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门口的积雪至少能盖住一个成年人的脚踝。在南方着实是很难看到这么大雪。
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刚足月的女婴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雪里行进,她赶路赶的急冲冲像是去赴约,又像是急需要将手中的女婴带去见某一个人。
黑大衣女人长得十分高壮,头顶还带着一顶毡帽,她将女婴悄悄的放在一户门前看起来还算干净的人家的门口,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字条塞进包裹女婴的小毯子里。黑衣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犯罪现场,疾步离开。
身后传来女婴嚎啕的哭声,然而不管雪地里的哭声多么凄厉多么绵长却怎么也挽留不住一个决意要离开的母亲。
从我3岁开始记事以来,我就分明记得 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年幼的时候是说不出自己记忆中的事物,只能感知和模糊看见,长大后用语言的却也描述不出更多的细节。
第一次被人骂你是被捡来的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懂什么意思的,还是冲着别人傻愣愣的笑。好像除了被人遗弃这件事之外,其他的事都和一般的常人无异。
可能真的是先天不足,我的开窍比较晚,很小的时候记得自己趴在地上到处找朱古力,那个黑黑的圆圆的小小的朱古力,终于找到了放进嘴里,味道却是不同的,被大人看见了一边怒斥一边嗔笑,这是鸡屎啊鸡屎。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当时自己吃了一嘴棕色的鸡屎。
后来记忆里的童年都在和吃不喜欢的东西这件事做斗争,吃每晚都永远一样的面条,面条寡淡无味,只能不停的往里面加盐,没有肉臊子也没有什么蔬菜,净面条吃起来的时候,面条涩涩生苦。还有每次吃最苦最难下咽的药丸,总会将吃不下的药丸偷偷的塞进各种洞里,什么老鼠洞,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但凡能塞的进去的地方,都会有各种红的绿的黄的药丸。
当然被长辈抓到过几次,也因此挨过许多的骂。年龄大起来的时候,小的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总想着如果现在再不记录下来,恐怕是会永远的忘掉了。
我生活的那个小村庄是在川北一个偏远到地图上找起来都需要放大镜才能看到的小地方。她在80年代是一时繁盛的,整个村落里有将近100多户人家,那个乡镇有成千上万人,那个衣食不果腹的年代里,总有那么几个很是出彩的年轻人,我姑姑就是其中一个。
幸而有我姑姑的优秀和能干,也算是直接结束了我童年里所有的苦难。所以这一生中,我都是感念我姑姑的好的,记得他人的好是我人生中学会的第一件事。
因为沾了姑姑的光,我们家就在整个村庄里算是过的十分闲适。
我的爷爷当他都90多岁时,他的嘴里常给我念叨的就是当年他去成都工作如何如何的风景,后来他老到什么都吃不动了脸上的褶子多的像田坎上的窄道,而且皮肤皱巴巴的时候,他还是会和我说起那些事。
我的姑姑和姑父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因为姑父是军人,所以当时姑姑一家被调到了深圳工作,据他们描述那时的深圳就是一个渔村,后来政策的崛起,深圳在短短几年间快速发展,时代造就了人才,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是开创也是全盛。
小时候的我可能是年幼时挑食的缘故,长得瘦不拉叽苍苍白白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哪怕是夜空最亮的星也没有我的眼睛亮吧。
姑姑从小就经常请我去深圳做客,她用自己的言行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改变了我的认知。也改变了我对环境的认知。
在李家大院子里,我家的老房子建在临近外面一些的地方,那里离村庄附近唯一一个可以购买生活用品的供销社有10-20分钟的步行距离,可能是那时候我比较小,步子十分短,所以好像在小时候我总是要走上老半天的路才能去供销社买上一袋绿色的小冰。
九几年的时候,整个中国的物资都是很缺乏的,在我们这样偏远的山区更甚。我的记忆里,我最先用到的钱是5分,1分2分也是用过的,但具体买到了什么东西,现在记不起来了,只记得1毛钱是可以买到一个小白甜饼的,那个圆圆的白白的甜甜的小饼是我去上幼儿园的唯一动力,我们的乡镇在响应国家的政策后在93年建立了第一所幼儿园,我们是第一批受益的小孩。
幼儿园的周老师是一位年轻漂亮的阿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漂亮的阿姨。心中对漂亮有了第一个概念,比如脸白白的比较纤瘦还有一双美丽洁净的眸子,长发及腰。
周老师心思细腻为人快乐爱笑,对我们这一群孩子特别宠爱,因为我比较蠢笨,那时候学期末只得到了一朵小红花,于是有了记忆中第一次伤心的记忆。当然还有另一件让我伤心的事,是和我外婆有关的。
我外婆是一位没有文化的妇女她依附着我外公当时在生产队挣公分过日子,而让我的外公是一位外在十分强势且固执的人。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就只记得外公对外婆的各种轻视和语言暴力,从小外婆就告诉我长大了一定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要知道那时候我还分不清男人和女人呢。
但她的眼泪和委屈是看在年幼的我眼里,这是心理阴影。
我记得4岁左右因为他们有一次激烈的吵架后外婆将我放进背篓里将我背回了我爷爷奶奶家。一路上外婆哭我也哭,仿佛年幼的我也懂了她的哀伤。
后来长大了我会经常去看我外婆,因为一想起她就会想起眼泪和无止境的苦难。
但在大多数时候,在我身上的快乐还是多过伤痛。我爷爷奶奶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争吵,也因此我有了一个温暖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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