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大舅

作者: 一只懒仔 | 来源:发表于2019-02-26 22:40 被阅读27次
(外婆大舅妈妈家那边的荷叶荷花)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大舅,头上大学之前,我对他的印象都是从我妈那来的,形容他的词儿很多,古怪、孤僻、暴躁大概是我妈形容他用的最多的词儿。

直到我上了大一,才第一次见了这个“传说”中的大舅。

头见他之前,我妈就各种嘱咐我,必须要特别尊重大舅,不能大声说话,要懂规矩,饭桌上要大舅先动筷子我们才能动等各种像旧社会的那种规矩。我认真的记着,恐怕到时候见到大舅怕的忘了,好像做错了就会有很严重的惩罚,可能是我妈从小就把他形容的像个随时都能发狂的野兽的原因,我才会这么小心。

我妈对于接待这个“贵客”,真的也是下了功夫的,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被子从里到外全部换了新的,买了从来都舍不得买的蔬菜瓜果,规矩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突然有点嫉妒他了。

当我见到他的时候,说不出什么感觉,觉得我妈说的对,又说的不对。

一身中山装,皮肤黑黑的,不苟言笑,银白色的头发,嘴里叼着一根烟斗,瘦瘦的,背上背着用布包着的巨大的行李,手里提着巨大桶的豆瓣酱,拆开行李,里面装的是各种我妈从小吃到大的最喜欢的家乡食物:香肠、腊肉、甜酒...尽管背着这么多比他大两倍的东西,他依旧脚底生风。

在饭桌上,怯生生的我,老实的低着头吃饭,就像小时候不想回答老师问题的自己,回避着大舅的目光。生怕他问一些我不知道正确答案的问题。直到他塞给我1000块钱,我愣住了,不知道作什么动作,说什么话,身体僵直,1000块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小数目,最起码对我们家而言,幸亏我妈说了句:收下,别让大舅不高兴。我才赶忙把钱收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收下这1000块钱,我开始有点不怕他了,可能是见财眼开?对于“服务”他,也并没有那么不愿意了。

他来遥远的我家玩几天,这几天我带着他看家里的河,家里的树,家里的山,讲家里及我在学校的事情,大多数他都是静静的听着,或者在遇到我没说明白的时候问一两句,本身就是话痨的我,在放下一切防备,跟他说着好多可能在他看来稚嫩的话,不知道他那会,有没有嫌我烦。

等到他走了的时候,我问我妈:为什么你那么怕我大舅?我妈说:那不是怕,是尊重。

大舅从小到大都是性子生猛,谁的话也不会听,因此挨外公的打也不少,但他却是意外的孝顺,生生的挨下外公狠狠抽下的扁担。当了十几年的兵,突然被外公叫回家,娶了外公觉得是好媳妇儿的人选自己却不喜欢的姑娘,结果,自己的孩子没有疼过,到老了老了,却跟大舅妈分了居,离了婚,可能是心有不甘,可能是本着,我过不好你也别想过好的心思,大舅妈依旧,不依不饶。到后来,大舅儿女虽然双全,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呆在他的身边,最终自己孤独过了几十年,也不知道,孤独终老,是不是大舅要的结果。

很快我大四毕业了,我妈说,带我去看看她从小生活的地方,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我的大舅。

还是那身中山装,还是那个烟斗,还是那个见了谁都不理的样子,就算我跟我妈去了,也依旧没有得到他一个正眼,拿着鱼竿就去钓鱼了。只记得晚上的时候,晚餐特别丰盛,在中间的是大舅上午钓的大鱼。

(荷塘)

我第一次到南方的小乡村,一点都不适应,蚊子大小是北方的五倍,上厕所蹲着的时候,会有十几只围着你转,没几天我身上就全部是大包,跟中了毒似的,一直下不去,没见过这种阵仗的我,哇的哭了,然后就看见大舅拿了一个扇子给我,对我说不管去哪都扇着点,不一会大舅就出去了,买了韭菜、肉、还有饺子皮,喊上我妈,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韭菜馅饺子。

(外婆大舅妈妈的家   这个照片里有我说的那个厕所)

我对这次旅程,一点好感都没有,因为到现在我还忘不了,我带着一身毒疙瘩回家过了半年都没有好全身痒到想哭还留下了疤的那种感觉。不过现在想想,那是我外公外婆带着七个孩子生活了八十几年的地方,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不好了。

之后好几年都没有听说过大舅了,我总想着,现在我工作了,虽然挣得不多,什么时候,请大舅好好的来我的老家玩一次,不带任何小脾气的,领着他看看好多他没有看到过得景色,算是弥补了我妈这么多年没有在我外婆他们身边的遗憾。

2018年年底,奥,也就是去年,快要过年的时候,我妈打电话告诉我:你大舅,可能活不长了,胃癌,晚期。

当时我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可能连悲伤都没有,等我回到家,对我妈说:给大舅打点钱吧,我来掏。

买什么东西给大舅吃,好像都不现实,给钱,好无力啊。

在家族群里,头一次看到大舅的身影,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手脚无力的搭在轮椅上,带着帽子,皮肤因为住院,不见阳光,显得苍白,脸上摆着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比之前,更瘦弱了...那些照片,我不敢再看第二次。

来到北京没几天,我跟我妈开视频,我妈说:你知道你大舅没了吗?我说:不知道。

我对我大舅是没什么感情的,我甚至在想,大舅现在走了,是好事儿,终于不再受折磨了,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要是真的有感情的,应该就不会这么想了吧......

现在天气慢慢的暖和了,趁着这夜色的风,好想买一瓶大舅最爱的白酒,牵着他去我老家小路上转转,钓钓鱼,说说长大后的我遇到的事儿,问问他的经历,不管他怎么不理我,也要黏上去跟他说说话.......

好想念那个永远穿着中山装,嘴里叼着烟斗,皮肤黝黑的大舅啊!

对了,大舅,那1000块钱我还没有亲手还给你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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