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

月牙儿身世比较坎坷，5岁时便没了妈，她妈是自杀的，喝农药，在秋收的季节。

大致原因就是与月牙儿的爷爷奶奶发生了摩擦，也可能是积怨已深的缘故，她妈一时想不开，丢下幼小的她与两个更小的弟弟，赴了黄泉。

两年后，月牙儿的爸又重娶了一个女人。

结果，她爷爷奶奶还是与这个后妈相处不太融洽。

于是，她爸便一气之下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家，回到了月牙儿的舅爷家，舅爷就是月牙儿奶奶的娘家弟弟。

因为，月牙儿的爷爷奶奶没有生孩子。为了不至于后继无人，才抱养了月牙儿奶奶她娘家弟弟的小儿子，就是月牙儿的爸。她爸就等于是又回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家。

就这样，把年仅7岁的月牙儿与一个5岁，另一个才3岁的两个弟弟，一共三个孩子，一起丢给了年迈的爷爷奶奶。

当时，爷爷奶奶都已是65岁的老人了。

从此以后，爸与月牙儿家那十五公里的路程，就是她们姐弟心中最远的天涯。

而月牙儿的爸只是逢年过节才回家看一眼，然后匆匆忙忙就离去，也没有给过她们任何生活费。

记忆中唯一一次给钱，因为爸回来正好是春节，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元钱，给月牙儿压岁……

姐弟仨靠着爷爷奶奶种几亩地，供她们上学，吃穿。

日子的艰辛与不易，非常人能想象得到。

在月牙儿13岁时，由于积劳成疾，奶奶去世了，而两个弟弟都在上小学。

于是，她被迫辍了学，肩负起两个弟弟的生活起居。

从小营养不良，又瘦又矮的她揉个面都要站在小凳子上，要不揉不开面。

多少眼泪和着面粉一起揉进了那一团团怎么揉也揉不开的面疙瘩里……

日子就这样艰难的熬着，一天天，一月月，又一年。

由于长期干农活，再加上繁重的家务，月牙儿的身体渐渐变得结实，随着年领的增长，也日渐丰满。

可是，却有一双猥琐的眼睛悄悄盯上了她。

那年冬天的一个中午，弟弟都去上学，爷爷也去地里干活了。月牙儿因为身体不舒服，一个人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养病。

家里的门被人敲的咚咚响，她去开了门，一看是同村比她大几岁的一个男青年。

因为他之前来找过爷爷为自己说媒，就是找媳妇。（爷爷在农闲时为了贴补家用，会帮村里到了婚龄的单身青年们物色对象。）

月牙儿一看是他，告诉他爷爷没在，去地里了。他说给爷爷拿的东西，说着挥了挥手里的塑料袋，月牙儿也没多想，让他进了屋。

进屋以后，那男青年就跟着她进了房间。那时候冬天家里冷，取暖方式就是烧热的土炕。月牙儿因为身体发冷，一进门就坐在了炕上。

那人也跟着坐在了炕沿上，边说话边手就往被窝里塞。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月牙儿的腿，她这才一个激灵，清醒了。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她大声呵斥那个男人，放开手！却见那男人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了10元钱，往她手里塞，而另一只手却并没有停止动作。

她靠着全身的力气掰开了那双恶心的爪子，并拼尽全力给了他一个耳光。

然后，跳下炕，大声呵斥他，让他滚。

那个矮个子男人看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能是被吓住了，也可能是怕仅一墙之隔的邻居听到月牙儿声嘶力竭的吼声，会让他以后不好说媳妇，他从屋里一直退到了院子，然后又慌忙开了大门，溜走了。

等那人一走，月牙儿这才发现自己的棉袄已经被紧张的汗水全部寖透。一松气儿，她差点站立不稳。

这件事，月牙儿对谁也没有提起过。

因为九十年代的农村比较封闭落后，而且人们对于男女方面的事情特别敏感。

如果被一些不明真相的左邻右舍知道，指不定会传出多少个难以入耳的版本。

她不想在这已经被苦难泡的支离破碎的青春时光里，再被那些长舌妇们钉上不检点的烙印。

月牙儿到了该说婆家的年龄了。

爷爷又走了。

那个十几年没管过她的后妈却对月牙儿绽开了灿烂的笑脸，看见她，就夸她漂亮，能干。

月牙儿想起在她上小学六年级时，那时奶奶还没去世，后妈破天荒给她捎来了一双棉鞋，那双棉鞋在月牙儿的眼里是那么好看：黑色的鞋帮子上绣着两朵缠绕在一起的红花，那红花，红的夺目。

除了鞋底很薄，走路脚底都被路上的石子咯的生疼。

但是，月牙儿喜欢。她穿着她，都不肯脱下来。逢人就说，是我妈做的。那个“妈”字拖的又亮又长。

村里的老太太，看着月牙儿脚上的鞋，一阵交头接耳。

月牙儿知道，她们都在夸她好看呢。她更是高兴的蹦蹦跳跳。

同学们也对着她的新鞋窃窃私语：嗯……嗯，她还不知道吧，我听我奶说，她后妈给她了一双死人穿的鞋……

月牙儿不想听下去了，飞奔回家，泪水模糊了冻的通红的脸……

可是现在，后妈又对她笑，又夸她，月牙儿不想去想这笑容背后的原因。

爸这时也经常回家来看看，嘴里念叨着月牙儿大了，该说婆家了。

月牙儿笑笑，没说话。

又过了几个月，爸托大姨来给月牙儿说，隔壁村那个村长，家里开着大商店，他儿子跟月牙儿大小差不多。

月牙儿去见了那个村长儿子，皮肤蜡黄，个子很低，几乎都没有月牙儿高。见了她，只是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

想起从爷爷走后就辍了学，没日没夜在面粉厂打工的大弟。还有才上高一的小弟，这学期的学费还不知道能不能凑齐。

月牙儿答应了村长儿子的提亲。

订婚宴那天，爸和后妈都来了，眉开眼笑的，一次又一次的，从男方各种亲戚手里接过一张又一张50或者100的纸钞。

连男方给的5000元订钱，一共8000元，爸随手就揣进了裤兜。

宴席结束后，爸告诉月牙儿，这些钱先放在我这儿，怕你乱花。月牙儿看了看爸，点了点头。

小弟新学期开学了，骑车子去爸那里要姐订婚那天收的3000块钱交学费。

当着后妈生的两个孩子的面，爸说，我没有见你姐的订婚钱，你姐自己拿了。

后妈也在后面指桑骂槐着。

小弟哭着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月牙儿一生气，拉着小弟去要自己的“定钱”，她骂的很难听，完全不顾他是生了自己的人。

要回了3000块钱为小弟交了学费。

月牙儿一转身，奔了城里……

后来，月牙儿听说，村长家来要退亲，因为刚订下的媳妇儿跑去城里不回来了。他们去爸家里闹了好几次，后妈关着门不给人家退彩礼。

后来，月牙儿在城里遇到了一个说她眼睛长的像月亮的男孩。

男孩说，月牙儿的眼睛一笑起来，比天上的月牙儿还要弯，还要美，直甜到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