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三，是老人们一月一次的赌场行。早上9：10，我到达养老院时，老人们已经整装待发了。鲍勃穿上了深色的外套，配上白色的领带，看起来挺精神的。艾琳化了妆，涂了鲜艳的口红。有的老人穿着虽随意一点，但看得出来，他们都挺兴奋的。妮儿达问我，背个包干嘛，我说，用来装赢的钱啊，我后悔没背个大点的来。大家都笑了。
他们一个个慢慢地爬上车，或者用残障设施传送上去，就用去了整整20分钟。14座的小巴士装得满满的，轮椅、助步器都放不下了，我和Debbie只好又另开了一辆车。风有些大，我们说说笑笑地往赌场进发。
1.赌场行
话说这家赌场，位于佛罗里达坦帕市4号州际公路旁，占地190,000平方英尺，开业于2004年，是世界上第六大赌场，集住宿、餐饮、博彩、娱乐与一体。看酒店价格，大概300多美元。进去一看，里面整体感觉当然是很奢华了。
三年前，第一次来佛罗里达时，听马克说附近有一家赌场，我就撺掇着他去。我说，我们每人最多只能输200美元，输完就走。因为之前看过太多关于赌博的小说电影，五光十色的赌场在我心目中简直就是资本主义腐朽生活方式的代表，是罪恶的渊薮，生怕自己一陷进去就爬不出来。结果我们一去就赢了三百，赶紧把钱取出来，在里面吃喝玩乐花光走人。
这天和老人们来到赌场，取出轮椅、助步器，让他们一个个慢慢下车后，老人们便各自散开，开心去了。老人凯文颤巍巍地掏出他的钱包，让我推他到熟悉的机器前，就开始玩起来。话说他运气还真好，一下就赢了七十多美元。他问我：“现在怎么办？”我说：“怎么办？取现吧？”
于是我们把钱提现了，换了台机器，再投进去$20，一眨眼就没了。我说：“这个赌太大了，还是玩原来的吧？”我们于是又回到原来的机器，拿出一些零钱投进去。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找过来，说你们是不是之前玩那台机器啊，这里还有一块多呢。我反正也不记得，糊里糊涂的，就把那张票也投进去了。凯文今天运气真是好，三块钱我们起码玩了十分钟才输光。偶尔赢了，他就发出夸张的大笑和尖叫。他看我无聊，还不时让我按按钮——也许是我的运气更好？最后算下来，凯文应该还赢了二三十块。
别的老人貌似运气不怎么好，但输赢都不大。也许毕竟不是职业赌徒，大家都挺克制的。工作人员卡洛斯输了40刀之后，就坐在旁边看了。Deb从卡洛斯那里借了40，快输光的时候又赢了回来，还清了借款，还多出17刀，最后也输掉了。我输了十块，很佩服自己的自制力（其实是qiong）。
老人们出趟门真心不容易。但再大的艰难都阻止不了他们玩的决心，这点让我很佩服。比如艾米丽，曾经中风，现在每行动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她自己转动轮椅，调整脚踏板，上厕所等等，动作虽然缓慢，但最终还是能做好。再比如杰克，低垂着头，也不怎么说话，一直由护士陪着，不知他怎么赌的？
反正最后大家都挺开心的。赌完后还在里面吃了顿大餐，下午2：30离开的时候都有点意犹未尽，我也在想，哈，下个月我还来。
2.日常活动
像去赌场这样的活动，毕竟不是每天都有的，别说老人受不了，工作人员也受不了。日常老人们的活动有哪些呢？主要是两大部分，健身和健脑的。
每天的日程大致如下。
健身项目每天有所不同，包括伸展运动（Morning Stretch）、健身房运动、椅上瑜伽、椅上尊巴、舞蹈等。伸展运动和健身房运动一般是由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做，我也在旁边跟着他们做。肩、脖子、手臂、手指、腿部运动⋯⋯老人们都做得挺认真，像听话的小学生。也有一两个只在旁边看，不愿参加的，我们就不断地鼓励，虽然收效甚微。罗伯特比较爱捣蛋，每次用球辅助练习时，他就故意把球一次次抛给我们。
有的老人非常坚韧。中过风的艾米丽行动极其不便，还非要去练器械。看她从轮椅上爬到健身器械上，整整用了五分钟时间。她先慢慢把轮椅滑到器械前，再把脚踏板一只只拆除，用手努力撑着身子，靠近器械，把一边身子缓缓挪过去，然后是另一边身子。最后努力把脚抬上去，系上带子。这种情况，他们是不会愿意别人帮忙的。我站在旁边看着，出了一身冷汗。
椅上瑜伽、尊巴等是从外面邀请过来的人教。每次音乐一放，气氛就上来了，大家虽然只能坐在椅上，还是越摇摆越开心。
健脑的运动主要是各种填字游戏，棋牌类，如UNO牌、桥牌，也有玩bingo小赌博。这里面，罗伯特最喜欢的是UNO，每次我去必让我跟他们一起打。而他又最霸道，该谁出牌了，谁出错了，都是他说了算。没办法，谁让他是头脑最清醒的一个呢，虽然已经91岁了。有时我打着打着都糊涂了，或者打起呵欠来，可他却还精神百倍。
文化活动主要包括：自然欣赏、音乐鉴赏、画画、口琴、种花草等等。Deb以前在动物园工作，现在还在帮助收养野生动物，她家里养着各种小动物。有一次自然欣赏课，给大家讲负鼠和松鼠宝宝，还把它们都带到课堂上来，边讲边喂，真是好玩极了。
有时有新的志愿者来，也会让志愿者给老人提供一些新知识。比如，华人女孩Lily是学计算机的，就给他们讲怎样用智能手机和家人联系。我呢，一次自然欣赏讲了大熊猫，另两次是用PPT带他们到中国旅行。讲熊猫时看他们兴趣挺浓的，讲旅行中国时，眼看着两个老太太的眼皮低垂下来。我很过意不去，赶紧加快速度。好在完了之后，老人都来跟我说，你讲得很好，很有趣呢，真的很感谢你⋯⋯这时就觉得，文明的虚伪是多么重要。
我还挺喜欢的一个活动是动物治疗。有一次是有人牵来了一匹小马，让老人们看，抚摸。哈，我觉得我也很需要这样的治疗。
3.节日和外出活动
大小节日，养老院都会有一些庆典活动。我参加过他们的情人节活动和圣帕特里克节。活动过程比较相似，情人节上午我们先玩了bingo，中午老人们每人得了一支玫瑰，喝了一些酒。
圣帕特里克节是爱尔兰人为了纪念天主教徒圣帕特里克而设立的，在每年的3月17日。美国是爱尔兰人移民最多的国家，这一天，美国人会说“我们都是爱尔兰人”，通常要举行游行、聚餐、到教堂礼拜等活动。他们会身穿绿色的衣服，唱一些爱尔兰民歌，如“When Irish Eyes Are Smiling”、“Seven Drunken Nights”、“The Irish Rover”、“Danny Boy”、“The Fields of Athenry”、“Black Velvet Band”等。
养老院圣帕特里克节的活动提前到那一周的周四举行。老人们早上先赌bingo，赢了一些小礼品。Bingo是一种数字游戏，老人们每人手中几张卡，屏幕里念数字，数字对上屏幕中要求的形状，就赢了。那一天，我也赢了一只小熊。
午餐时，Deb让我给每位老人发了一顶绿帽子，并给他们倒一些红酒或白葡萄酒。同时，有个黑人大叔现场为他们演唱爱尔兰民歌。不得不说，黑人大叔唱得非常好，抒情的、深沉的乐调深深打动了我们。
老人们的集体外出活动比我想像的要多。比如，他们每周一会去一趟沃尔玛购物，有时还会安排他们去看电影，去农庄看动物等，也包括前面提到的一月一次的赌场行。
每一次出门，都感觉像一次战斗，让我神经非常紧张。想想看，一群八九十岁的老人出门，万一突然摔了或者出现紧急情况该怎么办呢？但Deb总是很淡定的样子。
周一去沃尔玛，我们看着老人们一个个地爬上车，再把他们的助步器放上去。到了之后，把助步器拿下来，或者把超市的购物车开过来给他们用。
好在老人们自理能力都满强的，也很守时。进入超市之后，他们就自己去逛，我和Deb在subway喝咖啡等他们。说好的一个小时，时间还不到，他们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买了牛奶、饮料和一些生活用品。我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地上车，帮他们把东西拿上去，然后开车回家。
有的老人不喜欢去沃尔玛，比如艾琳，她说，没什么可买的啊，养老院什么都有。但有些老人每周都去，像上瘾了似的。我想，可能就算养老院的环境再好，在那里久了也会觉得闷，想要出去透透气吧。
养老院的这些活动，旨在让老人们过得身心健康、轻松愉悦。工作人员的耐心细致让我印象很深刻，特别是Deb，对她来说，这仿佛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她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些老人也让我学到很多东西，他们努力自理，不祈求怜悯，也不自以为是，相处起来蛮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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