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使枪,杀人不眨眼,号称76号的“母毒蛇”;她长身玉立,粉不施而白,眉不描而黛,是上海滩青帮老大季云卿的干女儿、吴四宝的老婆;她没有文采,刚硬泼辣,却把张爱玲也掌控不了的风流才子胡兰成握于股掌之间,并且白头偕老,恩爱晚年。
她就是名震上海滩的黑社会大姐大佘爱珍,也是胡兰成的最后一个女人。
佘家的祖上曾经是清朝的官员,到了她父亲时,只是一位茶叶商人。不过因为头脑灵活,生意做得不错,到佘爱珍出生时,家境已经相当富裕。
佘爱珍虽然只是三姨太所生的一个女孩,但是因为眉清目秀,既有女孩最想拥有的美貌,性格也果断干练,又透着一股男孩子的英气,因此颇得她父亲的喜爱,也自然对她寄予了厚望。
逐渐步入青春期的佘爱珍,出落得越发秀美,但也显露出她对书本的兴趣远没有她对社会的兴趣之大。于是,年仅15岁的佘爱珍便已经开始混迹于大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花花世界。
年纪尚小的她得意于自己被一群爱慕自己、追逐自己的男子围绕着的感觉,俨然像女王一样指使着这些男人为自己服务,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毕竟年幼,加之父母对她的告诫,让她还是很在意贞洁被玷污之事,因此也还是忌惮和男人的单独相处。但最终还是被一个吴姓男子诱骗而失去了贞操,并且在不久之后发现自己怀了孕。
佘父原本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知书达理、体面生活的人,重回祖上书香之风。然而如今看到女儿走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极为失望,于是想送她去香港处理掉孩子,然后再送到国外去留学。
佘爱珍却不同意父亲的安排,她决定嫁入吴家。然而吴姓少年当初只不过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根本没有要娶佘爱珍的想法。但是佘爱珍又岂是被玩弄后弃之如敝履只会自怨自艾的女子,她几次三番到吴家大吵大闹,最终逼得吴家少爷娶了她。
进了吴家不久,她就生了一个儿子。做了母亲的佘爱珍收敛了心性,全部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但是年少无知造就的婚姻终究无法长久,当她儿子在九岁时得了猩红热而夭折后,佘爱珍也对这段婚姻彻底失望,她依然决然地收拾起自己的体己钱,离开了吴家,回了娘家。
然而再次回到娘家的佘爱珍感受到的不再是她少女时那个家的温暖,感受到的是父母的冷言冷语。于是性格刚烈的佘爱珍离家出走,决定自己养活自己。
这期间,她做过工厂女工,也做过大户人家的丫头,之后还被收做了妾,但这些都不是佘爱珍要过的生活。
她再一次重回社会,为了谋生,她在赌场做起了摇缸女郎,也就是如今澳门赌场的荷官。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女人出入赌场是一件惊天破俗的事。要想在赌场生存,既要聪明伶俐,能放下架子,又要有一定气场的震慑力。佘爱珍恰恰符合这些特点,因此倒也做得游刃有余。
随着她的名气渐渐响亮起来,她得到了青帮大人物季云卿的老婆金宝师娘的赏识,并被收为干女儿。做了季云卿的干女儿,让佘爱珍如虎添翼,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她真正想要过的。
之后,她又接受了季云卿给她安排的婚事,嫁给他的司机兼保镖吴四宝。当时的两人,无论从相貌、学识、气质和修养都极不相配,但佘爱珍却爽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于是,吴四宝如同捡了宝似的,大办了婚礼。谁知新婚第一天,吴四宝就因婚礼的大张旗鼓而引发了旧案,被关进了牢房。是佘爱珍摆平了受害人让吴四宝平安出狱。从此,这个大老粗的江湖混混对自己这位读过书的“军师”老婆言听计从,以致夫妻二人在76号大院风光无限。
几年的婚姻生活之后,又不安分的吴四宝在外包养二奶时,得知消息的佘爱珍再一次显露出她的泼辣性格,她找到二奶居所大打出手,将二奶直接打到落荒而逃不知所踪。 而吴四宝除了下跪道歉之外,再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
随着吴四宝的势力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终于惹怒了日本人,被关进了监狱,并且要置他于死地。佘爱珍正是在营救丈夫的过程中,结识了当时任汪伪宣传部次长的胡兰成。
当时的胡兰成虽然在仕途上有些失意,但无论才貌都属出众,也才会引得许多女人情愿委身于他,包括后来的才女张爱玲。但是在胡兰成追求佘爱珍的过程中,佘爱珍的眼光却是毒辣的。
这个已经号称上海滩女魔头的女人,对这个风流才子并不感冒。她是一个务实的女人,她需要养活自己,而胡兰成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刚刚丢了职、没钱也不会挣钱的文人罢了。因此,佘爱珍始终对胡兰成以礼相待。
直到许多年后,佘爱珍经历了几年监狱生活,被保释出来后,又流亡到了香港,最后在日本终于被胡兰成追上。50岁的佘爱珍才正式与49岁的胡兰成结为夫妻,并且直到终老。
在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他用了四万字的篇幅描写了佘爱珍。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她不擦口红,不穿花式的衣裳,夏天只见她穿玄色香云纱旗袍或是淡青灰,上襟角带一环茉莉花。人说雪肤花貌,容貌已如花,衣裳就只可穿一色,而肌肤如雪,若再穿白,那真要变得像白蛇娘娘了。那年她三十八岁,人家看她总要看小十年,且觉得女人的妙年只能是像她现在这样的岁数。
这是胡兰成所有文章里,描写女子最美丽最繁复的词汇,对张爱玲,对小周,对他的其他女人都没有用过这么多的溢美之词。
纵观佘爱珍的一生,抛开政治因素不谈,作为一个女人,她始终把自己的人生之路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对爱情与婚姻的看法极其务实且清醒。在少女失贞后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为自己争取了合法婚姻,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正式家庭。在九年的婚姻生活里,没有文字记载佘爱珍再有任何少女时期的不羁行为,而是认真地做一位母亲。直到儿子夭折,她才放弃了这段婚姻。
回到娘家的佘爱珍不再受欢迎。那个年代失去婚姻的女人又无子女,回归娘家是她们唯一的出路。例如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的流苏,即便受尽娘家人的白眼,也只能委曲求全在娘家,而佘爱珍不同,她决定自己养活自己,依然走出家庭。
进入社会的佘爱珍,卯足了劲靠自己的能力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该依附于强大势力时,她会低头,例如做了别人的妾;但是一有机会出头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例如做了季云卿的干女儿。
在对待婚姻上,她更加务实。当众人都不看好她与吴四宝的婚姻时,她的想法很现实。作为一个已经30多岁的女人,条件好的男人早已三妻四妾,而她嫁给吴四宝却是正室夫人,虽然男人长得丑些,但脾气对路,更何况有车有房,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嫁给胡兰成时,她也是如此想。一个已经50岁的女人,又被追求这么久,胡兰成在日本人面前还算吃香,写文章也能挣点小钱,于是就将就着嫁了吧。
步入婚姻的佘爱珍对婚姻生活的态度始终是负责的,未有任何出轨行为。倒是在吴四宝暴毙之后,她大哭了三天三夜,哭得肝肠寸断。但是面对小三的威胁,她一贯采取的是强硬的打击手段,绝不手软。无论是吴四宝的二奶还是胡兰成之前的女人,她都严防死守,绝不允许婚姻中出现第三个人,强势地捍卫着自己的婚姻,也才让号称“集邮男”的胡兰成自她之后再未与任何女人有染。
对待金钱,她极具经营头脑,能挣会花,又非常理智。为打通关节维护关系,她出手阔绰,舍得送李士群一栋花园楼房;为营救吴四宝,她更是大方地请吃请喝,外加送上厚礼。但是对于想借钱的胡兰成,却只拿出二百元打发,可见她在金钱上从来不让自己受伤害,握不住的是情感,能握住的是金钱。
侯孝贤曾说,女的我最爱佘爱珍,她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又繁复,又华丽,又大方,又世故。佘爱珍正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凶恶前夫对她恭敬有加,花心丈夫与她婚后再无绯闻。
正是因为她在爱情上是一个比任何女人都精明的女人,才做了前半生女人众多的风流才子胡兰成的终结者。
佘爱珍的一生始终是由她自己清醒掌控、理性走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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