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母亲

        去年夏天，父亲住进医院的第二天，我接到消息前去探望。走到父亲所住的楼层，一进走廊便看见父亲坐在病床上，毋庸置疑病房人满才住走廊的。打过招呼后，我坐在父亲的病床上与他说话。十多分钟后，父亲西边病床上的一位老先生手指父亲问我：你是他闺女？！

      我点点头说：是的。

      老先生感叹说：闺女好啊！比儿子强！

      我实事求是地说：还是儿子好！也许人家的闺女都比儿子强，我不行，爹娘白养活我了，没有没指望，有还指望不上，还不如没有！

      说实话，虽然父亲住院期间我跑前跑后照顾他的三餐饮食，却不能减轻他的病痛，依然感觉有愧于心，我认为这是最大的不孝。老先生听了我的话，诚恳的说：那也比儿子强，我有四个儿子，老大在电厂干建筑时摔死了，老二至今无儿无女，老三不说了，老四不提了，唉——

      我不愿意探听别人的隐私，但对老人口中的儿子有点好奇。听老人最后叹的长长的那口气，我感觉他的儿子确实不尽人意。就在此时，坐在老先生病床前的老太太朝我走过来，很显然他们是一家人。我看看老太太，大约七十多岁，面色黝黑，身材瘦小，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一脸的不高兴，看衣着就知是农村人，且是条件不怎么好的农村人。老太太在我跟前停下来侃侃而谈，好像我是她好久没见面的朋友或亲人一样，她说：还有我那儿媳妇儿长得那叫一个好，谁都没有她长得好，并且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上车，一个车上的人谁都不看光看她。

      因为我生的平常，长得平凡，所以我特别羡慕美女，听了老太太的话，我羡慕地说：好啊，这说明你儿媳妇儿即爱美又会生活。

      老太太接着说：好！谁都没她好！！好的连个孩子都不要！

      我笑了，实事求是地说：这说明她会享受生活，也好。晚两年要孩子为的是把经济基础打好，想法也不错。

      唉——老太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都快五十了，只怕是着急也晚喽！

      我从始至终都以为老太太在赞美她的儿媳，听了这句话我明白了她是在生气说反话。此时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还是老太太打破了短暂的僵局，只听她说：待会儿他们（老人的儿子儿媳）两个人就来，来的时候你看看。

      不管什么样的人，我很少仔细看，更不以貌取人。我看着老太太一脸的诚恳，应付道：行。

      老人说完就去照顾老先生了，我继续和父亲聊天。不大一会儿，有一个白白净净的二十出头的青年，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走到那对老夫妇的跟前，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这个青年。因为两个病床只相隔一扇门的距离，所以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青年放下小孩说：爷爷，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老先生没好气地说：看我干什么，不用你看，我死不了!

      很显然，祖孙俩的关系并不好。

      老太太在一旁耐心的对老先生说：孩子来看你，别说难听的。

      正说着，我感觉门口有人进来，于是转过脸看了看。只见一男一女走进来，女的左臂挎着男人的右臂，猛一看是一对夫妻，再一看女的像个孩子，身高不及十岁的孩子，穿着短裤膝盖以下的小腿全露出来，她的腿吸引了我的眼睛，小腿细的还不如普通的成年人的胳膊粗。此时我感觉有股凉气从背后袭来，两条腿吸引着我看她的胳膊，胳膊俨然更像小孩的胳膊，只是筋骨凸显出来，却不如小孩儿的胳膊肉感。看到此如果不看脸应该确定这是一个瘦弱的孩子无疑，好奇心驱使我看她的脸，真可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过方知是一个成年人，或者说是因某种疾病导致发育不良的成年人，此时可以确定他们是夫妻。我的目光转移到先生身上，只见先生长得高大威武，谈不上帅也谈不上丑，看过后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正常人。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两个在那对老夫妻的病床前停下来，我不忍转脸去看，所有的思绪都乱了，以至于他们的谈话我一句都没听见。

      这对夫妻走后，老太太望着他们的背影，走到我跟前对我说：这是我的四儿子和儿媳，你说找这个女人干什么？！带小孩的是我三儿的儿子，小女孩是我三儿的孙女。

      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对这个不平常的儿媳特别不满意。

      我定了定神，说：我还以为这个是你说的那个不要孩子的儿子呢！

      老太太说：不要孩子的是二儿子，这是四儿子。闺女啊，你看我这命多不好！想想以前我生下这四个儿子的时候你知道他们给我带来多大的希望，那时虽然穷但是有盼头，活到今天我才明白是空欢喜一场，要是他们是女儿就好了。我经常想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看着这位失望的母亲，我尽力让自己平静，几秒种后我问：你这个儿子是做什么的？看他们的举止应该很恩爱。

      老太太回答：我儿子在南方一个城市有自己的工厂，哪个城市我记不清了，什么都不缺，哪方面都好，就是婚姻不好！

      我经常想，现在虽然是自由恋爱，表面上是自己寻找另一半，但最终的成败还是天意，老太太的四儿子的婚姻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我安慰老人：你儿子很有能力，虽然你的儿媳不合你意，但是一定有你儿子欣赏的一面，她吸引你儿子的地方就是别人所不具备的地方。凡事往开处想，不管你对儿媳是否满意，只要他们平安快乐就是幸福。不管是谁都希望孩子有作为，话说回来有作为的又有几人？还不是平凡人多！

      老人听了我的话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想让孩子做多大的事，只希望他们像庄稼一样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该收获时收获，这么低的要求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

      此时，我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位母亲说些什么，我只知道能让她想开的只有她自己。

      真的不难想象，这位母亲有了这四个儿子以后有多么美好的人生蓝图，可生活的现实却让她从天堂跌到地狱，由衷的感觉儿子不如女儿。

      就像这位母亲说的“只希望孩子像庄稼一样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该收获时收获”，这应该是所有母亲的愿望吧！无论哪个人都左右不了自己生根发芽，因为父母负责播种。现在成家立业是自由的，所以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的开花结果，但是花可以开早，果子却一定要把握即不能结早也不能结晚，也就是要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不能违背人生规律。每个人都想做大事，但最终还是无为者多，我衷心的希望所有的儿女如果不能成就大事，那么就满足母亲“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该收获时收获”的最低愿望吧，免得让自己的母亲像上面的那位母亲一样失望！

      有句话叫“母亲是世界的源头”，“母亲是推动摇篮的手”，没有母亲就没有人类！母亲节到了，我想起了这位自己感到失意的、对孩子失望的母亲。虽然从父亲出院后我再也没见过这位母亲，但我还是希望她平安健康的度过为期不长的余生，更希望所有的母亲：平安健康、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