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正当繁华,可非我之所想。好在月尚可,云尚可,晚风亦尚可,索性以月为灯,以云为乘,以风为马,追忆我心中的月夜。
那是一个我还不太记事时关于外婆家的回忆,大概是四五岁,有些模糊了。记不清年龄,记不清季节,记不清缘由,只记得那是一次回外婆家时候的月夜。
外婆家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在山窝窝里。印象中,那时候全村只有一条水泥路。那条水泥路不宽,与其说是水泥路倒不如说是水泥道,勉强的够一辆小汽车通行,遇上新手上路,时长还会有“出轨”发生。它贯穿村落,连接村内和村外,是通向外面的世界的唯一一条道。还好那个年代,村里还没有那么多的汽车,家底稍稍殷厚的,大都只是有一辆嘉陵摩托车,仰仗这摩托车走南闯北。每逢农历是五的倍数时,镇上赶集,全靠它拉着作物走出山窝。
后来,等我再回到外婆家,水泥道已经变宽了,村里人基本也不去镇上赶集了。
我外婆外公是地地道道的乡村小农,印象中,每次回去,不管多晚,外公外婆的房间总是亮着灯,灯光透过有些黄土灰的磨砂玻璃,带着温馨的昏黄。一路上舟车劳顿后,不懂事的我总是睡到日上三竿,隐约地知道,外婆外公在灶前灶后的忙碌到午饭前。还记得小时候不爱吃外婆做的饭菜,因为有各种不知名的香料,我知道的就只有紫苏这一味香菜。后来,越长大越喜欢紫苏叶了。
午宴是接风,晚宴是家宴。淳朴的乡间,有外出的家人回来了,家宴总是非常的隆重,只要不是太远的亲戚都会回来,四五个大圆桌也只是小规模的。席间,大人们微醺时笑骂,情深时痛哭,都是平常。晚宴总是延续到很晚,大有晚宴变夜宵的趋势。小孩子就没有那么享受家宴了,总是吃饱离席,各自玩去。
那天的月夜很美。大厅的灯开着,三五只飞蛾围着打转,好似附和着晚宴的热闹。破庭前摞的高高的干草垛,晒了些时日,显得更加枯黄。晚间的雾水洒在草垛上,灯光下显得晶莹如丝,看不出究竟是随风飘过的蜘蛛丝还是雾水。干草垛旁,铺满了翠绿的南瓜藤蔓,白天开着的南瓜花已经合上,躲着皎洁的月夜。
现在想来,天空是一幅近乎完美的画作。我和我哥躺在干草垛上,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娇贵矫情,什么蜘蛛,虫子,根本不在乎。银河横贯着,清晰可见,月格外的明亮,月光散在水泥道上、其他农户的门前、屋顶,和着露水,铺就了一层银霜,静谧而清凉。我有多久没见那银河了。
正所谓月明星稀,但印象中,那晚则不然。星星同样的璀璨光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星星散布在天空中,一闪一闪的。也许是当年眼神比较好,回忆里感觉它们形状不一,大小不一。有的星星带着些棱角,有些则更为规则;有些大而明亮,扑闪扑闪着光芒;有些微弱的如同即将湮灭,着实替它捏了一把汗。
我和我哥欣赏那月色没多久,就被妈妈赶着回房间睡觉了。关上房门,门外的月色依旧静谧,庭前的晚宴依旧热闹。
回忆大多比实际美好,那晚的微风、雾水、银河、圆月、星星,肯定没有那么美好。
但就是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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