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尽管到黄昏了还是燥热的让人难耐,大地在太阳底下颤动着,天是蓝的,泛着金色。
他和往常一样,下午准时下班,从来不会在公司多停留一秒钟。他从来都没喜欢过自己的这份工作,每天像工蚁一样的生活让他乏味极了,所以下班就成了每天他最期待的事情。
工作是家里帮着找的,家人的意思是一份安定稳当的工作比什么都强,他起初抗拒极了。在某段时间里和家人闹得不可开交,连家里的空气中都夹着一股子硝烟味。
有一次吵完架后,他听见老爸大声给老妈说“让他走,就当我从来没养过这个儿子”
然后听到老妈又骂他爸“你这是当爹的应该说的话吗?”
后来的对话他再没听见,他也没说再发生了什么,只是最终他妥协了。然后他就带着行李,来到了一座他完全陌生的城市,做起了他讨厌的工作,过着一段枯燥的生活。
他说“那种感觉就像溺水了一样,想拼命的游,两条胳膊两条腿都快扑腾断了,还是发现自己在慢慢的下沉,然后水堵住了眼睛鼻子耳朵。”
他问“你听过人彘吗?我就是没被砍掉胳膊腿而已。”
可是他不能让亲人朋友知道他过的不好啊,所以他还要时不时的在朋友圈晒一下他现在的生活,表面上过的好像很不错,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有过一片海,可是再也没有向别人提起过。
有一段日子里他忘记了怎么生活,他说。那是刚到来这个城市,刚开始这份工作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是那种外向的性格,没有自来熟的本领,他说他的情商真的很差,不会甜言蜜语搞好和同事领导的关系,也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所以他只能尽量少说话,尽量别说错话,逢人都叫老师。他把自己装的像一颗石头,一个没有刺的刺猬,努力的想要融入到那个集体,然后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生活了,生容易,活着挺难的。
高中的时候他哥哥学的文科,家里人说他聪明适合学理,他也觉着自己聪明,分科的时候他就傻不愣的跑去了理科班。
事实证明他和他家里人都高估了自己,第一次期中考试,17分的物理像冷冷的冰雨拍在了他的脸上,清醒是一瞬间的事儿,当时他又难过又后悔又怕同学问他考得咋样,问他成绩的都被他糊弄过去了,除了老师。
于是他开始讨厌起了牛顿,孟德尔,氢、氧、碳、钠啊什么的,也不愿意去讨论各种和学习沾边的东西了。
十八岁高三那年他喜欢上了一姑娘,不单单是因为姑娘长的漂亮,更多的是每次看见姑娘她都能想到戴望舒《雨巷》里的那句诗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他说那时候还没真正接触过姑娘呢,只是站在远处偷窥姑娘时,就仿佛看见一个穿着旗袍,撑着油纸伞,在江南烟雨中行走的窈窕女子,美艳而孤独。
朋友都笑他“人姑娘一天满面笑容的,你哪只钛合金狗眼瞎了觉着人姑娘孤独。”
他也会贫一句“我掐指一算,这姑娘命中缺我,我还没出现在她面前,她能不孤独吗?所以我决定拯救她。”
他那时候多开朗啊,会和朋友贫嘴,会喜欢一姑娘,还能说出一些不要脸的话。
忽而有一天朋友帮他弄到了姑娘的企鹅号,他用一盒黑兰州的代价从朋友手里换来了姑娘的账号,又激动的加了她好友,备注是“姑娘,我想拯救你。”然后他摁了发送,然后他开始慌了。那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上线,终于是在一周后等到了那条“XX已添加你为好友”的提示语,而且还附着姑娘的一条信息“你是谁?你想怎么拯救我?”后边还跟着挠头的表情。
他回到“你看过一部叫《拯救大兵瑞恩》的电影吗?”
姑娘说“没看过。”
然后他冒着被删好友的风险回复“我想跨过茫茫人海,枪林弹雨,将你拯救出孤独的魔爪。”
姑娘回到“长亭外,古道旁,芳草天。”
在他正思考这句话啥意思的时候姑娘又来了一条消息“能把想泡我拐了山路十八弯说出来,我也是醉了。”
他问“你上句话是啥意思啊?”
姑娘回复说“不要碧莲啊”
他想这姑娘真有意思,骂人都骂的这么有内涵。
他那时候能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到姑娘的身上,只是随着高考的日渐临近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
姑娘学习好,考个一本没什么问题,他呢混了三年的日子,压根就没想过能考上大学,慢慢的他也收起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把那些美好的词句都藏在了心里。
他们的差距果真越来越大了,她如愿以偿去了一所特别好的大学,在南方。他去了更北方的一座专科学校。
他想着江南才是最适合姑娘的吧,她会撑着油纸伞,在某个弄巷里邂逅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他这样想着想着一根烟就没了。
后来他们的联系基本就断了,他只有在朋友圈里看着姑娘一点点的变得更加优秀,他没问过姑娘,姑娘也从没问过他。
大学里他也有了一群不错的小伙伴,偶尔看看书打打球,就那么平静的度过了三年。三年之后的这个午后,他就着夏日的风,说完了他的小半生。
他说“活着总要去做点什么,我厌恶着现在的一成不变却发现我渐渐的在适应这种日子,我想要再去喜欢一个姑娘却发现自己好像丧失了‘喜欢’这种情绪,我害怕,害怕自己活成没有灵魂的样子。”
最后他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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