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武替

御用武替 御用武替

2017年1月17日，江苏商会在十堰举办了一个大型年会和团拜会。团拜会主要是在十堰的江苏商会成员齐聚一堂，算是过个早年。年会开到下午六点钟，半个小时后，团拜会开始。

刚一进场，我就碰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约莫二十来岁，大约与我年纪相仿，曾参加《十堰晚报》的“爱吃团”节目，竞选过主持人。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秀水山庄，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美食类栏目。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惊叹于他的台风，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好，举手投足都颇有主持人的风范，但唯一遗憾的是，长相上稍微有些欠缺。但当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其他人站在镜头前都没他那样自如，所以也只好将就将就。后来，不知为什么，拍摄到一半，又换了主持人，我当时正在和庄主讨论菜品，所以并不明白其中缘由。

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次在秀水山庄，虽然我是个脸盲，但他的脸很有特点，所以即使只见过一次，也就记住他了。那天在秀水山庄，他喝了很多酒，虽然没成为主持人，但他还是参与到节目中来了。他似乎和秀水山庄的庄主很熟，还和庄里的女经理寒暄，互拉家常，女经理说他一喝酒就脸红，劝他少喝点。

他不记得我，所以即使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来。我记得，在秀水山庄那天，他说，他晚上还要赶火车去武汉演出。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台风那么好了。

他从我面前经过，我看了他两眼，他仿佛没看见我。我想，这一次，他多半也是来演出的。十堰统共也就这么大个地方，一出门都是熟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表演什么的。

我在舞台幕后见到了他的团队成员，一名主持人，一名魔术师，几名舞蹈演员兼乐手，以及他。看着都不陌生，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将随身的相机包放在桌子底下，请他们帮忙看一下。那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在和同伴聊天。

团拜会进行得很顺利，现场热闹非凡，所有老乡之间的温情，都投进了一幕幕的觥筹交错，融进了那一杯杯酒。

和从前的大型聚会一样，抽奖，表演，一成不变，不厌其烦。我提不起兴致，觉得兴味索然，盼着活动赶快结束，我好早点回去写稿子。

“下面，我们将迎来一位重量级人物，他就是86版《西游记》中孙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龄童……”听到这里，我的头赶忙嗖地一下扭过去。“的御用武替！”

大厅中顿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想看看那个所谓的“御用武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听说他长得和六小龄童很像！”

“是嘛！”

“待会儿看看你就知道了。”

我听见旁边的人讨论。

“下面请大家欣赏《金猴闹春》，有请美猴王登场！”主持人话音刚落，背景音乐《通天大道宽又阔》响起。台下屏气凝神，都想一睹美猴王面目。美猴王出场时背对着观众，那身行头与《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料子稍微粗糙了一些。约莫五秒钟之后，他开始动作起来，渐渐由慢变快，但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遮遮掩掩，撩得大家心痒难耐。

当他终于将披风从面前拿开，露出那张脸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场下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尤其是小孩子，开始陆陆续续向舞台跑去。

不得不承认，这位美猴王真可以以假乱真了！难怪可以成为六小龄童的御用武替！我在心中默默感叹，手中的相机一刻也不停歇地对准他的脸和他的身影。

他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也正是从那唯一露出的眼睛和嘴巴中，浓缩了美猴王所有的精华。在台上，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真真的是形神毕肖！刹那间，甚至连我都以为是孙悟空从《西游记》中走出来了。在台上随着背景音乐摆了一些动作后，他突然敏捷地跳到台下，一边模仿着孙悟空的各种动作，一边与酒席上的人互动，那场面真是犹如我们当年看的《西游记》中的画面：孙悟空尝酒时被辣的表情和动作，吐出舌头用手飞快地扇，一边扇一边摇头；客人拉他一起拍照，他似乎满心的不乐意，就像孙猴子在太玉皇大帝面前那样耍起了赖，二郎腿一跷，头一昂，表示不买账……真是要多像就有多像！这可真是喜煞了在场的人。大家都纷纷向他敬酒，他一再推辞，最后还是难却盛情，一杯杯梨花村就像白水一样灌进了肚子。他甚至就连喝酒的情态，都像极了孙悟空。

小孩子们都跟着他到处转悠，他到哪儿，孩子们就一窝蜂涌到哪儿。有时，他故意装出一副孙悟空吓唬一群小妖怪时的样子，龇牙咧嘴地发出一阵“哧——”的声音，那群孩子就像《西游记》里的小妖怪一样，被吓得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地围拢过来，轻轻抚摸着美猴王的毛，牵着他的披风。

刹那间，整个场面都被美猴王点燃引爆了，大家甚至都不再吃饭，他走到哪儿，人们的目光就跟到哪儿，他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纷纷拿出手机，不是给他拍照，就是与他合照。一个小女孩儿一路牵着他的披风，跟他说了好几次话，仿佛是要带美猴王去某个地方。被“围追堵截”数次之后，美猴王终于脱了身，跟随小女孩来到她所在的那一桌。

原来，小女孩是想让孙悟空和他们一家拍一张合照，尤其是要和她的小弟弟合照。因为人太多，妈妈抱着一两岁的小弟弟，不方便跟着人群跑，所以她才请美猴王到这里来。美猴王干脆利落地将披风往肩膀上一甩，伸手拍拍手掌要抱小男孩儿。小男孩儿似有些害怕，望了望妈妈。妈妈笑着说，不怕不怕，让孙悟空抱抱。虽然有妈妈的鼓励，但小男孩儿还是下意识地往妈妈怀里缩。妈妈拉着他的小手去摸美猴王的脸，“摸摸，看，不怕吧？”小男孩儿的手终于开始信自在美猴王的脸上抚摸着，那些软软的毛划过他小小的柔嫩的掌心，他终于转向妈妈，咧嘴一笑。最后，美猴王终于和孩子母亲一起抱着小男孩儿，爸爸和姐姐分别站在两旁，一张合照终于锁上了镜头。整个大厅里都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疑问不合时宜地闪过我的脑海。86年他做六小龄童的替身，就算那年他20岁，现在也有近60岁了。可眼前这个人，伸手敏捷，身轻如燕，哪里像个年近花甲的人？我突然想起刚刚他和某位老总合照时，由于人太多，我被挤到了人群之外，结果一群拿着手机的人对着他们咔嚓咔嚓地拍个没完。美猴王从人缝中伸手指着我，我有些懵，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发现后面都没什么人，又左看看，右看看，结果他似乎不耐烦了，几大步从人堆里跨出来，冲到我面前，“帮我和朱总拍张合照。”说完，他又返回去。我这才下意识地挤进去，给他们拍了张合照。而就在那个疑问闪过我脑海的时候，我才想起，他与我说那唯一的一句话时，那声音分明并不是来自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而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仿佛一个炸雷在我脑中炸开，我有些发懵。他到底是谁？如果他真的不是个老头，那他……

《通天大道宽又阔》循环了不下十遍。在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和灌酒中，美猴王终于又回到了舞台，拔下一根猴毛，眨眼间变成了一根金箍棒，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金箍棒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全场随之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不得不承认，这《金猴闹春》太精彩了！美猴王在台上耍了一阵金箍棒，又有人一拥而上到台上去向他敬酒，迫于无奈，他只好一杯一杯地接着灌。我见他喝白酒像喝水一样，心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原来，有些场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进去了，都终究要承受那样的逼不得已。有人拿着一张百元大钞塞进美猴王手中，说感谢他的精彩表演，美猴王显然并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慌忙拒绝。台下的人们也随即跟着起哄，又有人跟着上台将百元大钞塞进美猴王手中，还从主持人手中抢过话筒，对着台下的人说，美猴王喝一杯，大家就给他一百。眼看着场面要失去控制了，幸好主持人机智，再次拿过话筒，说美猴王老师马上要赶火车，不能喝太多，请大家见谅。美猴王终于从大家的热情中解脱出来，纵身一跃，跳到幕布后面，冲出门去。场下再次响起掌声。“美猴王老师，你的钱！”主持人赶忙让礼仪将美猴王放在主讲台是的几张百元大钞给他送去。

大家都还沉浸在美猴王带来的欢乐气氛中，场下依旧热闹。我捧着相机站到舞台上，想拍个全景。一转身，我看见我刚进门时碰到的那个“熟人”从门外进来。他的身上，正穿着孙悟空的裤子和靴子。

我脑海中突然响起主持人那句话，“他就是86版《西游记》中孙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龄童的御用武替”……

                                              2017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