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回家,跟我妈聊起了金庸逝世的新闻。我妈回忆,武侠三大家金庸古龙梁羽生,再加言情作家琼瑶,她是一路看着他们的小说长大的,然后侃侃而谈,不加思索随口就能列举出他们各自的代表作。金庸就不多说,古龙的《陆小凤传》《楚留香转》《萧十一郎》《绝代双娇》《小李飞刀》,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云海玉弓缘》《萍踪侠影录》,她甚至能记忆起某些章节与片段。我笑道:你是真正的武侠迷,我们这代人怀念金庸,顶多是看着他的电视长大,而你们那个年代才是一字一句拜读小说,一纸一页看着原著过来的。我妈感叹:那是她的整个青春。
我妈自十几岁起在水泥厂工作,是厂里一名绿化工人,那是她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结束了白天的工作后,晚上便换上裙子去工会跳舞,夜里回到宿舍打着手电筒看小说,看入迷了往往能看到半夜,那时去书店租书一个月才几毛钱。那个时候我妈爱打扮,头上经常扎着各种好看的头花。现在她总是吐槽我不会收拾我头发,整天披头散发乱糟糟。我妈爱穿裙子,爱跳舞,喜欢去照相馆照相,留下她美丽动人的瞬间。庆幸那个年代已经有彩色照片了,能用五彩的映像留住她最斑斓的年华。我妈也爱幻想,尝尝沉浸在她的小说世界里,与作者一同感受武侠世界的波澜壮阔,言情世界的悲欢离合。
愿岁月驻足停留,愿时光温柔等候 愿岁月驻足停留,愿时光温柔等候 愿岁月驻足停留,愿时光温柔等候 愿岁月驻足停留,愿时光温柔等候
时光荏苒,转眼便从豆蔻芳华转入二十余载 ,后来到了适婚年龄,我妈没有遇见她小说里的浪漫公子,而是嫁给了我爸,老实巴交的山村农民,没有浪漫,不懂情怀,只有一颗陪她风雨同舟的心。那是成年以后生活教会我妈的第一堂课,小说≠现实,现实没有言情世界里的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平凡的陪伴,朴实的相守,也许就是爱情的模样。
我妈生了我以后,又赶上下岗潮,便失去了厂里的工作。家庭的担子,养育的责任开始让他们夫妻两为了而奔波,他们一起做农活,一起卖包子馒头,一起到处打工。慢慢我长大点了,爸妈开始供我上学,对于我的成长,爸妈历来都不舍得亏待,小学便送我去上舞蹈班与英语班,培养兴趣爱好。二年级的时候我外公瘫痪,这一瘫,我妈就是风雨无阻地照顾外公十年,直至他去世。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经历岁月的风风雨雨。
从初中起,我去县城里读书开始住校,再到后来在邻城乐山读大学,我都没有离开父母太远,一直坚持每个月都回家打卡的习惯。终于盼到我大学毕业,顺利就业。关于婚姻,很早我妈说她就我这一个独女,嫁远了她不放心,上不能超过成都,下不能远过乐山,方圆一百公里以内,车程不能超过一个小时。果然,最后我如愿待在她身边。结婚以后和我老公在成都工作定居,但是每周末我都回老家,陪陪我爸妈。以至于我大学室友笑我,读大学的时候才一个月回家一次,现在工作结婚了反而每周都要回娘家。我笑道,平时上班都吃工作餐,回家当改善伙食。
周末回到老家,我喜欢在我睡了十多年的房间里美美地睡个懒觉。我妈叫我吃饭我不起,她会把面条煮好端到我床头,边骂边叫我起床。知道我爱吃湿核桃,便买一堆冻在冰箱,我回来了就一颗颗给我剥出来,叫我带去成都吃。每周玉米排骨汤、羊肉汤、红烧鲫鱼、干锅小龙虾,变着法子给我改善伙食。即使我都20多岁了,还把我当小孩一样宠着。对于她来说,我是一辈子长不大的孩子。我妈一直不奢求我为她付出什么,每周回家做做家务,打扫打扫屋子,陪陪她,就是对她这么多年养育之恩的最好报答。对她来说,千金万两千言万语不及陪伴二字,陪伴,便是一生的情长。
我大学毕业以后,我妈开了个小茶馆当老板娘,现在也有时间和精力追忆她年轻时候的美好。比起其他爱追剧的妇女,她爱看小说,开了阅读软件的包年会员,把纸质小说搬到手机上,延续她的武侠言情梦。她也爱打扮,现在会去美容店做护肤,穿上美美的新衣去旅游拍照。今年她正好五十岁了,在经历了奔波打拼的三十代、四十代以后,终于能在退休的年纪,褪去生活的担子,重温美好的年华,风霜不败美人,过往不负情深,这仿佛是一场迟到的轮回。
愿岁月驻足停留,愿时光温柔等候,愿她在往后余生,与美丽相伴,与优雅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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