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经死去了。
已经那个样子了，不死又该如何。我受不了肮脏的自己。
第一次的时候，我满是邪恶的念头。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陌生人做。激动只在开始前的几秒。末了，是长久的沉默。
在哗哗流下的热水里，我感觉我已经死去了。而我选择了遗忘和逃避。我是一个男人，可我一直觉得自己没长大，就一直逃避责任。就总是不去面对这个问题。
故事过去之后，我依旧和朋友同学若无其事地相聚聊天，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和过去一样，当我爸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还好，你不要管了”“我不管，你自己爱怎样怎样”……
那个时候，我真是觉得我爸好烦，什么都管我。可我也孤独，我有好多心事无人倾诉。我明知道是错的，可还是会模糊了对错的概念。
以前，在宿舍里，有个男孩一直是那种花花公子的模样，又帅气又会照顾人，总是能够吸引女孩的注意。而我虽然嘴上说不近女色，心里也常常这么认定自己。可我还是会有点失落。
很多时候，其他小伙伴都爱跟他开玩笑说他不好什么的，我却单纯地以为他其实没什么的。有的时候，我会说，“其实，苏苏还是挺好的。他那么帅，那么善良……”。末了，常常会听到，“切，易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刚开始，我会反驳说，“哪里啊。我只是觉得花花公子也没什么的。有些人本性并不坏的。你们不要老是这么说他好吧。”而时间久了以后，我也就不那么争辩了。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地进入了我的意识，“其实爱与性都无所谓的”。
我是一个极其自卑的人。从小到大都是那种第一眼看起来很弱第二眼觉得很怪第三眼觉得还好的人，可是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我会长时间地颓废。比如说，我自从中考因为家庭变故而失败之后，就彻底放弃了自己。感觉整个世界都塌陷了。于是，整个的高中三年彻底精神萎靡了。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极端的坏事，但也做过几件不好的事，比如说和校长争吵，摔教室的门，在大会上让领导当众出丑，等等。那个时候，可以算是无恶不作了。
当然，我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读完了高中。而那个时候我依旧是不懂感恩，不懂反省。只是默默的发了狠心说要考学，才在复习了一年后勉强考了一个二本。
曾经，我爸对我说，“易西，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呢？你要是不考学的话，就当兵吧。可是你这么瘦，还高度近视……”我不等爸爸说完，就丢下一句“不用你管”而摔门出去了。
所以，我是一个没有敬畏的人，尤其是对于人对于人生。所以，我的一次次堕落一次次犯错应该是注定的吧。
以前的时候，我喜欢安静，喜欢风喜欢落叶，喜欢自然界所有微小的美和感动。可是如今，我再去用心感受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那是一种可笑的虚伪。我越来越不敢面对自己。
可越是不面对，越是逃避，就越是深陷。所以，在三个月以后，我终于把伤疤磨平了。终于还是再次沉沦了。而这一次，我再也无法若无其事了。
一样的错重复了两遍，才有了一点痛彻心扉的直觉。若说第一次的时候我已经很痛苦不堪了，那为什么会有覆辙呢？
所以，所有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当初没有彻底痛到骨子里。所以这次我努力地直视自己。绝不再有丝毫的逃避。我以为这是对的方式。
有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易西，你已经错到了极致，不如死去吧。那样的话，会给来生一个干净的交代。”可是这个时候，我脑中却浮现出了“亲情”“感恩”二词，我知道这都是借口。可这却让我的心情渐渐变得凝重了许多。
“易西，你若还有心的话，就好好照顾自己吧。至于是非对错，你自己好好掂量吧！”这次，我地心底出现了一个平静而又淡然的声音，微小到极致，若是不用心去聆听，可能根本就听不见。
后来，我感觉从我身体里走出了一个人，和我一样又不一样的人。他对我说，“易西，我是你的守护者。我叫向南。我是阳光的化身，在漫漫冬日里永远向着温暖的方向。”
向南是一个很熟悉而又很陌生的人。熟悉是因为我看见他从我身体里走了出来，我觉得那是我们之间一定有关系。陌生是因为，我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看不清他俊朗的脸。因为那一面光太刺眼，而我渐渐地不敢看天。
不论我去往哪里，向南都跟着我，尤其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我一个人伫立在凌晨的车站等车时，在我拉近扶手摇摇晃晃地站立再公车上时，在我穿越人群默默哭泣时，在我躺在床上不停地抽泣时，总之，在我所有痛苦和不开心的时刻，他都在，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苏苏也不再跟我联系了，我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因为我觉得这样的两次堕落都是我自己的错，所有的痛苦斗该我一个人承受。
而我也不再跟洛宁讲电话了。虽然我们最后还是朋友，但我已经无法面对她了。记得旧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和平常一样，讲了很久很久的电话，诉说彼此的近况，幻想各自美好的未来，没有哭泣，只有各自安慰。
我听得见她晚上八点过下班后的无助和痛苦，听得见她内心的温暖，听得见她对我的信任。可是如今，我觉得我们注定要结束了。到了不得不告别的路口，我觉得自己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了。
洛宁是我在大学里喜欢过的女孩。在被拒绝了N次以后，我们还是成为了好朋友。我常常会以为那是因为我的坚持。而那个时候我也真的挺单纯挺好的。
记得在毕业聚餐的时候，我跟她喝酒都要哭了。我醉醺醺地问她，“洛宁，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她笑了笑然后点头说，“嗯！”
很像童话故事里的情节。我以为这会是我今生今世最美的回忆，会是我一辈子刻骨铭心的美好。
那天，洛宁在跟我道别之后就提前离开了。而我还继续和其他朋友喝酒道别，那个时候无数的伤感和痛苦都是真实的真挚的。
而如今，我觉得一切都变了。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毕业以后，我还是和洛宁常常联系的，只是频率越来越低了。我是真的只把她当做了好朋友，而彻底放弃了对她的爱情。
所以，在我的心里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空虚。
毕业后这半年我们各自到了不同的城市，各自开始了不一样的生活。假如我知道我会变得面目全非，我宁愿永远停在过去。
虽然才过去二十天，但我觉得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跟洛宁联系了。三个多月前的第一次过后我还没觉得。可是如今，我彻底心死了。我觉得我不配拥有任何的朋友。
当我又一次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间被人拉了一下，我回头看时发现那是向南。才反应过来我是在过马路，而我再看时只听见一句谩骂随风飘过，“你没长眼睛啊！”
向南告诉我说，“易西，你知道吗，你刚刚差一点出车祸。”
“哦，是吗？哦。”
“你不要命了吗？那么粗心。过马路还走神！”
“哦。”
“你不要总这么无精打采的好吗？”
“嗯。”
向南实在受不了，就摔下一句“不管你了”，然后不见了踪影。
我回到家里，不做饭，也不吃东西，就只是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喝了几口。就这样睡了周末两天。
在我熟睡的时候，只记得接了一个朋友的电话，是秦林，他说，“易西，周日我们去郊外采风吧，好多深红的枫叶，好美好美……”若是以前我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可是这个时候，我只是懒懒地说了句，“哦，我在睡呢？好累好累。昨天加了一晚的班。”
“哦。”只听那边一个平静的叹息，然后电话就断了。
我把电话随手一扔，就继续睡了。隐约中感觉电话还是在振动，并且伴随着熟悉的音乐“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可是我再也没有了知觉。
等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周日了，我捡起被我遗弃的电话，我发现手机已经没有电了。等我充满电再打开的时候发现有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是同一个人——洛宁。
我沉默了三秒，然后把她的电话号码删除了。再删除那个耀眼的置顶短信对话框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她给我说的话，“易西，你怎么了。我打电话你都不接。好伤心哦。”。
我对着自己默默笑了一下，然后内心颤动了几秒，还是删除了。
“我想我该远离她。她注定不是我的爱情。若是的话，为什么我那一刻内心没有她。为什么我还会错，并且同一个错重复了两次。而她是那么美丽的女子，在我眼中是永恒的善良和纯美，而我已经如此肮脏，连和她成为普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在我对自己吐出最后一个字符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眼前血红的长河在流动，滚烫地涌动着。
我带着无助和悲伤斩断了所有和她的过往回忆。
我开始跟过往的一切美好一一告别，像是临死前的告别仪式。
那晚，当我跟第六个好友告别完以后，我再也流不出眼泪了，我的眼前出现了彻底的模糊。
大雪纷纷扬扬布满了了整座城市，覆盖了城市里所有的颜色，也湮没了一切的丑陋和美丽。浩浩荡荡，漫无边际。
我依旧是每天早起上班晚上回来。白天的时候，一切都正常，可是晚上回来以后就彻底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再来安慰我。也没有任何的问候。
每天不再吃晚饭，连热水也不再烧了。若不是为了白天别人眼中的形象，我是连澡都不愿洗了。以前我还会十一点左右睡，而如今七点之前就睡，然后在第二天七点起床，再匆匆忙忙地出去乘车上班。
时间在我眼里开始成了累赘。一切再无意义。仿佛如今的活着只是为了“不想死去”。
有一天回来，我对着书架发呆，一一细数着那数十本挚爱的书籍和几本大学四年写下的日记，不停不停地哭泣。
哭着哭着，我瘫倒在地，就那么顺势随意躺着，也不管地面是否冰冷，不管地板上是否有尘埃。
“曾经，那是你用心和血泪留下的记忆啊。那是你整个青春年华的见证。曾经那么多次沉沦，你都没有彻底堕落，可是如今你怎么了？怎么了？”不知道向南什么时候出现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我面前，仿佛带着精致的王冠，面容若隐若现。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要是我早知道自己这么脆弱，说什么我也不会孤身一人的。”
“你不是特别桀骜不驯特别自以为是吗？那个时候的气势哪里去了？你怎么会这样？”
“对啊，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看看你，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像什么？给我起来。”
“我也恨自己。可是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除了死亡，我再找不到别的出路。我曾经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可如今我弄脏了自己，叫我怎么面对自己的心。”
“心？你还有心吗？你若有心，怎么会这么傻？”
“对啊，我若有心，怎么会这么傻？”
向南说着说着就开始扯我的衣领，他试图把我拉起来，可是似乎怎么也拉不起了，像是拉一个死尸一样，费尽了全部的力气依旧不够。
后来，向南不再搭理我，又一次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原地继续悲伤。
那一刻，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字“死”。我开始起来写信，我第一个写下的名字是洛宁。
我打开电脑，打开了一个word，开始写道：
Dear，
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相信你。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你，一定不会再被自己的自卑打败，一定会深深地爱你，一定会把整颗心都给你。我想我一定不会再因空虚和自卑而沉沦，一定不会再输给自己低俗的欲念。若有来生，我一定活在你在的城市，一定不再孤身一人漂泊。我一定不会再放弃对爱情的信仰。我想我一定会无悔于心。
若有来生，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我爱你”，直到你被我感动而答应我。我想我再也不会因为无知和自卑而放弃。
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对你说，“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会一遍又一遍地跟你说。
可是，我也知道那都只是奢望。
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请不要为我悲伤，我不值得。
我曾经也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做一个有洁癖的人”，可是我还是没做到。我承受不了自己对自己的亵渎和背叛。
我爱你！
——易西
写完以后，我在邮件定时那儿设置到了2月14日00：00：01，然后关闭了电脑。
我开始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弃了之后，独自一人在阳台上沉思。望着璀璨的城市夜景发呆，哭泣，流泪。最后，我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跳了下去，后仰式。
在自由滑落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时间的声音，不是悲伤，也不是快乐，而是面无表情的平静。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白色，是一个极其精致又没有边际的宫殿，而我正面对的是一个王，熟悉而又陌生。我仔细看的时候，发现那是向南，只是他的所有服饰和发饰都变了。
他是有一身古典的装饰，极其冷色，那色调快要和冰融为了一体，而他的头发是雪白雪白的，并且很长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你是谁，是向南吗？”我对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开始了发问。
“对，我是向南。我是平行时空的王。”
“哦，这是平行时空吗？”
“对。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呼吸和声音。”
“我怎么会到这儿。你为什么曾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你是我的弟弟易西，你被抹去了记忆。代替我到了人间历经劫难，如今你的期限已到，该我替你去活了。”
“哦。”
“我们有一样的音容笑貌，只是记忆不大一样。我有你的全部，你却只有你自己的。”
“为什么？”
“这是王独有的权利。”
“你会替我重新活过吗？你会替我好好活下去吗？”
“会的。如今，你马上就会是这个世界的王，你将遇见我的记忆。而我也将忘记你的回忆。我会以一种新的空白的人生开始人间的旅行。”
“那就是说人间的我已经死了吗？”
“是的。看，遥远的天际有无数的雪花落下，那便是你的葬礼。”
“那么哀伤，为什么没有人替我悲伤？”
“因为人间的你只是消失了。我会以你的身份重新出现。”
“哦。那你一定要好好活，一定要替我好好活。我做错的事一定不要再错。”
“恩，那是当然。我的记忆在人间早已经开始了，在你看见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所以我见过你的悲伤。”
“哦。那就是说你是我的第二世吗？”
“可以这么说。”
“那我求你把我的爱情继续下去好吗？那曾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这个随缘吧。”
“哦，好吧”
和向南挥别以后，我一个人留在了平行时空里，我走上王座的时候，有一个女子出现了，我马上喜极而泣说道，“洛宁，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是洛宁，我是兰溪，我是洛宁的守护者。也是王的恋人，也就是向南的恋人。”
“哦。这样啊。”
“易西。你不要难过。每个人都会错的。这个世界是永无尽头的静止，再多的痛苦和悔恨也会在亿万年的时空中消失殆尽。”
“可我始终遗忘不了，我无法面对自己。”
“在浩瀚的时空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看得见的存在，何况你的错只是人间的一念而已。在这里根本就微不足道。你若真心有悔，只消在这大殿走一遭就够了，你会看见所有的丑陋和善良，会看见真正的美好。那不是爱与被爱，而是释怀与原谅。”
“那需要多久呢？”
“可能是下一个亿万年吧。”
“也就是永远了吗？”
“可以这么说。因为人的一生本来就很长，很多遇见都是不可预知的，也是无穷尽的。”
“哦。”
我静静地走下王座，一步步往前走去，兰溪陪着我，而过往的回忆悉数涌进脑海，眼泪一颗颗落下，竟都成了冰雕，无数美丽的冰花落满了陡生的枝丫，瞬间出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冰林。
我问兰溪，“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的善良和真挚啊！”兰溪微微地笑着。
我望向她，也笑着说，“你跟洛宁真的好像！”
我在易西坠落地面的最后一秒赶了回来，然后时间开始倒流。
如今，我不再是向南，而是易西。我为他而活，也为自己而活。这是易西的第二世，我一定不会让悲伤再次发生的。易西，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心里装着你对我的信任和期待。
第一世已死，第二世不忘前世之悲。
2016年1月19日星期二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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