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她忍不住轻轻将眼睛一眨,那酸楚的滋味蔓延到鼻尖,湮没了左翼那颗小小的红痣。
“有鱼。”她像个孩子得到糖果般欣喜地拆开,凑到她嘴边。
“不喜欢这个味?”她盯着秋心的表情,手足无措地拆开另一袋,拿到她面前,妄图诱惑她,满眼期盼的微光忽而暗淡下来,像乌云犯错遮住了天边的月色,水汪汪的委屈,欲诉则止。
“不喜欢?”绝望地往后晃头,随之,坐在地上贴着地板的身子,压抑地颤抖起来,火急火燎地撕开了所有的包装袋,所有口味的鱼都像泡死在浴室里。
木周极有耐心地一条条放到她面前,脸上还装着对鱼的垂涎和贪心,最终一无所获。将地上的鱼慢慢塞进自己嘴里,秋心这次一点也不好哄了,我亲你好不好,我亲你能不能让你不生气。
木周慢慢靠近她,尚有一息的温度全都渡给了秋心,没有回应,没有冲动,她周折的眉突然一塌,离开了她的唇,抱着自己的肩膀,抱着双臂,抱着腿,抱住身上每一处的发抖。
老天爷,从我小时候起就知道你已经为我挡住了太多苦难,让我健康,让我拥有,让我聆听,让我依靠,也让我做梦,让我会爱人也让我有人爱,所以我向来不求你,这次能不能偏心帮我,你帮我求求她,别不要我。
梁木周只是肮脏了一点,虚伪了一点,苟且了一点,无能了一点,软弱了一点,但我一生都在积小善,为的就是今天一次挥霍光。我修一世福化一生缘积来年善,换她。
你从来是聋子,红透的眼眶切磋琢磨般剔明,她对着花洒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像长在心里某根拉扯的弦弹断了,心上的帛遭那声喟叹凌厉割裂。
也幸,无人梦,无人念,无人爱,及我。
秋心,我们结婚,你生个像你的孩子,像你就好了,像我的话太糟糕了,如果是个女孩,长得像我肯定不好看,会被人欺负,会自卑,还得天天借着一股空穴来风假装自己天下第一;如果是个男孩,长得像我的话,我担心他会是同性恋。
因为我实在是长得太萌了。
没有,我没有说同性恋不好,你没生气吧?
“儿子。”时博山那头的语气突然软弱下来,时南牢固的防线缺了一段,他宁愿自己的父亲永远我行我素,夺天下人之志,像春来的雪松摇落一身冰雪加持的僵冷。
“嗯。”他还是无法开口叫声爸,那声爸与生未俱来,或是什么时候被黑白无常不长眼勾去了。
“回趟家吧,她想见见你。”男人低下头,后脖已经有几根白发,女人走过来体贴地捏捏他的脖子,见他讲电话,懂事地不言语,脸上担心神色真切,两人站在一起,儒雅成功男人,优雅女士,再般配不过。
“我在工作,老板看见会扣工资。”时南将电话往口袋里一塞,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了一阵,除了一段混乱的代码什么都没有。
往事残念淅淅沥沥。
时南还是孩子的时候,3岁的孩子,住在东北的农村。他的期待是春天看河堤的柳树冒新芽,看那是撒盐还是飞雪,夏天往河里扑腾,秋天上树摘柿子,冬天捂成小饺子站在雪地上滚雪球,球越来越大,足够把自己的小小身子遮住的时候,父亲开着车回来。
他将手缩进温暖的袖口,“我妈等你好久了。”
“臭小子,也不知道喊声爸爸。”男人拍掉他头上结冰的雪,提着一大兜吃的往家里走,他冻得血红的笑脸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笑容,是孩子轻易的满足,他看着大人放松的脸色将自己小小的手塞进大手里,另一只手喜不自胜地甩出欢快的弧度。
后来,那么简单的傻孩子再也找不到了。
楠姐踩着细高跟蹬蹬蹬停在时南桌前,白皙的食指骨节在他面前一晃,唰唰唰两排无辜的代码被换成空白。
“玩过摄像机吗?”楠姐弯下腰看着他,女人的眼色很特别,像挑选像压迫。
时南背靠在椅子上,头往后退,摇了摇头,“不会。”
“那也跟着去打打下手。”楠姐有意提拔他是真,私心偏待,图谋不轨也是真。
“编导今天让我跟着看场子。”
“我跟编导说说让你今天跟我。”楠姐扭着腰离开了,一身香水味儿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想起徐徐,想起赵西槿,想起······梁木周?
“南子,走了。”他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跟着旋转门走出电视台的大楼。
“钥匙。”时南一把接过来,知道楠姐是要他去地下车库把车取出来,他刚走,于哥扛着个挺大的摄像机就出来了。
“姐,咱这次采访是不是不太妥?”于昊调整了下摄像机的焦距,吧嗒了一嘴烟,挑起眼角看着面前高挑至极的女人,最后一颗扣子松开,黑白相衬的职业装,显得两条锁骨晶莹洁白,直直仰起的天鹅颈,前后都是舒服光滑的曲线,于昊瞥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吞口唾沫。
“有什么不妥?”她俏皮地偏过头来,“能让强奸犯自首的女人,整个澧文谁不好奇,咱不挖就会被别人挖。”
“毕竟不是什么开心事儿,拎出来让人再回味一遍,不是滋味儿。”
“哟。”张蕴楠好看的眉梢一弯,勾勒出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交大。”
“交大不错啊,怎么到现在还是一跟在人屁股后的摄影师。”
于昊像吃了只死耗子,想说老子在大学学的就是这个,摄影师招你惹你了。
时南的车在俩人面前停下来,“去澧职西门那片。”一上车张蕴楠就冲他开口,坐到他身边。
时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的驾照是大一那年学的,许久没练生疏不少,刚才在地下倒车时差点撞上了旁边的那辆奔驰,况且去澧职的路他不熟,突然心生忐忑。
一路上开得还算稳,上了高架桥走得也顺当,时南找到了感觉放松下来,楠姐看着手机导航,“往左前行500米。”时南打开转向灯,抬起刹车踏板,准备下脚踩离合。
“唧吖!”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擦过耳边,“咣当”撞在他们的车上。
“楠姐!”于昊从后座跳起来,“额头流血了!”他打开了左侧的车门立马下车将人从车里拽出来,所以说最不安全的是副驾驶的位子,因为司机坐在左边有危险的时候会条件反射让车往左躲,副驾驶的位子马上就暴露出来了。
时南从后座把摄像机取出来,刚抗在肩上就颇有气势,其实他自己就有一摄像机,说不会弄摄像机是不想跟楠姐勾搭上。
张蕴楠捂着脑袋冲另一辆车旁边站着的人骂骂咧咧,一嘴的抑扬顿挫,“赔全款!等交警来说个清楚,你丫个虎愣瓜子,老子可遵守了交通规则。”于昊把她拉回来示意她自己是公众人物,注意形象。
张蕴楠像只瘪了的气球,于昊明显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的身子都变软了,“咱有话好好说,该交待交待,该赔款赔款,大哥你可看见了,我们这小伙可是限速了避让了。”那大哥看她脸颜色由黑变白,看着挺漂亮还挺眼熟,忽的一拍手,“张蕴楠!”“大明星!”
“是是是。”楠姐点点头,在于昊身边显得特弱小。
“给我签个名吧。”
俩人把名给签了赔款的是也三两句就谈妥了,于昊才记起来得去医院看看。
“姐,今天别采访了吧。”于昊拽她胳膊。
“智残啊?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那咱先去瞧病。”张蕴楠不理他走到路口打车,“先去包扎一下,要不受访者看你这样也不舒坦。”于昊好说歹说把人拽到了最近的一家诊所。
时南拿了张蕴楠给的地址先去等着,按照楠姐说的,死守阵地,车祸可能是敌人抢先的圈套。
时南问了好几个人,他发现自己拿着摄像机就被当成了阶级敌人,一个个跟他说话的都没好脸色。3楼,时南成功避开了狗信步走上楼。
302门口一个小男孩蹲坐着,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扛着一台更黑的摄像机的人走上来。
“你是谁?”
时南没接上话,他知道,若说自己是电视台来的一定会立马被乱棍打走。
“是姐姐的朋友吗?”
他想了想,点点头。
“你把门打开好不好?”小孩一下抓紧了他的手指,眼眶湿湿的,泛了一圈红,他的指节稍微弯了一下,随之,是风满楼后的滂沱雨势,孩子大滴的泪砸在他的手背。
“你把门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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