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
They Are Different（2）
坐公车见一美女，明眸皓齿国色天姿，车里人看她，她却看我，我眼睛虽近视但能看清她在冲我笑。
她越过人群走到我近前，“老师你猜我是谁？”
我端详半天摇摇头。教过的学生很多，不记得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心里滚过几个名字，但没敢出口，说错不如不说。
“我是白雪。” 她长睫毛闪动，眼里露出一丝羞怯。
想起来了，273班的白雪，四年前毕业的女生。
“变漂亮了呀！”我发自内心赞道。同时打量着她，竭力搜寻留在记忆里的特征，结果是，除了神态上还有原来的一些样子，其他完全都变了。
“是不是整容了？” 我悄悄问。
“您看像吗？” 她俏皮地歪头笑问。
看我狐疑的样子，白雪道：“老师，我学了美容化妆，我这是化的。”
周围的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有的摇头道：“看不出来是化的，很自然。”
白雪滔滔不绝地聊起了她这几年的经历，我能看得出她对自己从事的工作非常骄傲，“老师，我在北京时，还给大明星李X冰化过呢！”
有几个女人听得兴奋，立刻加入了对谈，有人问明星的皮肤如何，有人咨询起化妆保养，白雪像个老师，大方讲解。而我则陷入遐想中，如果读书时的她像现在这样该多好！
如果初一时的白雪像现在一样美，男同学就不会喊她“如花”。而那时的白雪确实埋汰得很，姐妹两个同一年级，比她小两岁的妹妹是年级前几名的孩子，聪明漂亮，常常被同学簇拥着。而白雪则不仅成绩很差，长得也黑瘦，同样的校服，穿在妹妹身上干净利落，而白雪则弓背溜肩一副囧相。如果不是开家长会，谁都不信这是一对亲姐妹。
我好奇地问白雪的父亲为什么姐妹两个这么不同。
“唉！也算是命吧。生下她我爱人就得了病，这孩子就没吃过她妈的奶。我配我爱人看病，就把白雪送回我母亲那儿，八岁才接回来。村里没人调教她，八岁才学认字……”
明显看出，这父母对白雪的态度要冷淡很多。这种事也不少见，不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总会隔着一层。
“白雪差白茹很多，你们在家里可不能区别对待，偏着妹妹。”
“老师，说实话，白雪是比她妹妹可怜，可是您不知道，她脾气拗得厉害，你说她，她不顶嘴，可一扭脸照旧。你说她作业不会写，让她问妹妹，可她从来不问，脸拉得老长，这性格，不要说同学，她妹妹都不喜欢她。”
说到白雪，这爸爸一脸无奈，而谈到白茹则满脸幸福，看来白雪不招人喜欢是有自身原因的，虽然这原因是大人造成的。
她爸有一点说得很对，白雪非常拗。有段时间，与她同组的人常常告状：“白雪又没完成作业”、“白雪上数学课偷偷画画……”、“白雪上语文课画老师……”
渐渐的便没有人再告了，因为老师用什么办法，白雪都坚决不改。
“这孩子好像是有点自闭。”同事说。
白雪确实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次自习，我见她埋头做着什么，便悄悄站她身旁，结果足足十分钟她都没有抬头。她全神贯注地在英文本上画一个动漫人物，说真的，没想到作业马虎的她，画起画来极其精益求精，一点点的描，生怕哪条线画不好，难怪她的英文本最薄，原来都用来做这些了！
等她画完，我拿走了那个本。她先是惊慌失措的，然后趴在课桌上抽泣起来。
“来办公室！” 我说到。
她低头进办公室，一直又低头站到我椅子旁边，像个待审的被告。
“画得不错嘛！有这份耐心，多记几个单词不干吗？”我知道自己说的是陈词滥调，显然触动不了白雪。她虽低头却已有主意：一言不发，忍过一通臭骂，完事回家。
想到此，我有种挫败感，是啊，人家说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是个小孩，却已历经多年冷眼，早已心坚如铁，岂是一般软硬手段能打动得了的？
“喜欢画画吗？”我问。
她点点头。
我拿出一个备课本递给她，“以后不要在作业本上画，也不要课堂上画，我与美术老师说说，让你跟着高年级艺术生一起画，好吗？”
她的眼睛一下子雪亮起来，第一次抬头正眼看我。
“老师问你，你要张嘴说话，只点头摇头很不礼貌，美术老师不喜欢没礼貌的孩子。”
她说：“谢谢老师。”
居然蹦出四个字，难得！
美术老师听说是白雪要进班，推辞道：“那孩子呆呆的，又脏兮兮的，我怕大孩子们欺负她。”
我拍着胸脯保证：“我叫她改。这事儿你必须答应。试试看，不行你直接赶她走。”
我把白雪叫出来一番嘱咐，孩子听得很认真，第二天果然焕然一新，头发理得很短，脸也干干净净，脸蛋与妹妹非常相像，细看的话，那尖尖下巴还有几分周(讯）式的灵秀。
从此，大课间的教室里再不见白雪的影子，那孩子是真的爱画。美术老师说：“还行，小姑娘挺钻的。”
但是，白雪的功课毫无长进，虽然不再上课画画，但是她学得非常吃力，幼儿失学拉下的不只是知识，她错过了思维训练的很多关键期，课外阅读几乎是空白，所以初三毕业时，她已经明白，自己只能上职业高中了。
不过皇天不负，白雪读的是本市最好的职业高中。
“我其实想考美院，可是真的是太喜欢化妆了，后来我们老师就推荐我去了北京。”
“喜欢就好，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嘛。”我说。
“您这话我懂。我已经参加了几届大赛了，老师加我微信，我发给你链接。”
不想旁边几位女士也纷纷要求加白雪，一时间美女忙得不可开交。
白雪到站，与车里的人挥手告别。人们又来问我：“是你的学生吗？真了不起啊。”
“我在千聊上见过她的课程，讲苹果肌的养护什么的。”
“对对，头条里那个课程是不是也是她？叫如雪化妆室的，我说咋那么眼熟呢!”
原来白雪是网红级别的人物了！这个时代真好，白雪看来已经找到了自己梦想的舞台，难怪活得那样自信那样美丽！
当晚翻看白雪的微信圈，满满的都是她的课程链接和参赛作品，真可谓美女如云秀色可餐。
正欲关机睡去，见白雪又发新圈，定睛一看，正是当年我给她的备课本，心里一阵激动，又点开其他几张，里面除了几幅卡通画，还有一张是现代人物，卷发，长着卡通式的大眼睛，长睫毛……
画的是谁？
白雪回复：我画的老师您，嘿嘿，那时打算毕业时送您，可觉得不像，就没敢拿出来。
的确是不大像，没这么美啊！
老师，五一放假来我这里吧，保证把您化得比图上还美！
VIP? 我玩笑道。
是vvvip. 真的，老师，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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