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在兮若眼里是个神奇的东西,可以做水果补充维C,又可做蔬菜美容养颜。
做成番茄酱,就是薯条的完美伴侣;配上鸡蛋,就是诱惑多汁的番茄炒蛋。
番茄不像土豆,永远是干干绵绵的状态,哪怕做了汤,也不过是让汤水更多了几分粘稠。它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不管如何烹制总是别有一番风味。
从小,母亲就让兮若多吃番茄,说是可以美白,那时候,兮若还不叫它番茄,只是唤她柿子。
家里的菜园子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是留出来种柿子的,红的柿子酸、黄的柿子绵、绿的柿子甜。
还有种个头儿小小的、形状圆圆的、红绿相间的柿子,兮若小时候叫它皮球柿子。
这是兮若最爱的一种柿子,每年,姨妈都要早早的挤出皮球柿子籽,晾在窗台上,为来年种植早早做好准备。
一般这个时候,小兮若会围在一旁,看着姨妈在皮球柿子尖处咬开一个洞,然后用力把籽挤出来,然后吃掉剩下的柿子肉。
兮若有时看着手痒,也学着姨妈的样子挤柿子籽,可每次都是刚刚才咬破,就忍不住把柿子吃了个精光。
这种留籽的习惯在后来的兮若看来,更像是一种延续和传承,就像有些面馆儿的烫头会反复的熬制,从不关火。自家院子里种下的蔬果,长势特别好的年份总要留取一些籽,选取良种,年年传承。
兮若是北方人,从小习惯了番茄炒蛋放盐,番茄鸡蛋做淡汤。在兮若离开北方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番茄炒蛋还可以是甜的,番茄也可以做浓汤的。
第一次吃到甜的番茄炒蛋时,兮若觉得自己的味蕾受到了残忍的折磨,只差没当即在饭桌上吐出口中的糖番茄。
兮若不明白好好的番茄为何要用糖来烹制,也不明白为何南方人吃火锅会对番茄锅底如此迷恋。
婚后,番茄炒蛋也是兮若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肴,兮若和老公都爱吃。差别只在于,老公是甜的,兮若吃咸的。
婚姻需要两个人相互磨合彼此习惯,因为相爱,兮若和老公都做出了让步,每逢在家吃饭的日子,一三五吃咸的番茄炒蛋,二四六吃甜的。
老公不吃辣,兮若无辣不欢,周日若是吃火锅,逢单周番茄锅底,双周鸳鸯锅。
起先,日子还过得下去,夫妻二人相互包容,互敬互爱。唯一麻烦的便是饮食,但因为彼此相爱,二人从未有过一声埋怨。
矛盾是在小宝出生后爆发的,不知是不是因为颜色鲜艳的刺激,小宝开始吃饭后,对红红黄黄的番茄炒蛋总是特别偏爱。可是家里的番茄炒蛋总是咸一天甜一天,日子久了,小宝的饮食偏好也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小宝像爸爸多一些,眉眼和老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饮食偏好却是和兮若一样,偏爱咸口。
小宝满周岁后,变得很淘气,兮若一个人顾不过来,便把婆婆从老家接来帮忙。起先,婆婆知道兮若是北方人,做饭之前总是问问兮若的口味。可是日子久了,老人也有些倦怠,开始由着儿子的偏好做菜。
家里的一三五咸口番茄炒蛋被取消,每天都是甜口番茄炒蛋。开始时兮若试探性问过几次,“妈,咱明天的番茄炒蛋能放盐么?”
婆婆嘟囔,“番茄炒蛋就是要用糖烹制才好吃的,但还是依着兮若,做了一次咸口番茄炒蛋。”
那顿饭,兮若吃得很开心,这几个月顿顿甜的番茄炒蛋吃得兮若反胃,可又不敢跟婆婆说。
饭桌上,婆婆夹起一块鸡蛋喂给小宝,小宝大口吞下,婆婆不由自主地说,“小东西,到底还是像你们北方佬多一些,这咸的番茄炒蛋怎么吃得下去咧!”
兮若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有还嘴,只是那天后,她再不曾跟婆婆提过番茄炒蛋要加盐的事情。这道兮若从小爱到大的番茄炒蛋,也就再没有碰过。
婆婆来后,兮若的鸳鸯火锅也没有了,她说火锅热气,对身体不好,不让兮若吃,转而换上了西式番茄浓汤。
喝下婆婆递来的那碗番茄浓汤的时候,兮若胃里是反着酸水的。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一道汤水,一口都喝不下。可看着婆婆迎上来的那张慈爱的笑脸,兮若还是硬着头皮吞下去了。
胃里霎时间翻江倒海,兮若赶忙扑到了洗手间,转身的一瞬间,兮若没有忽略婆婆眼底的一抹嫌色。
“不就是一碗汤么,娇气!”婆婆嘟囔。
胃里又是一阵翻涌,马桶里番茄秽物红得刺眼,兮若揪出几张纸,用力擦拭着眼角不住滑落的泪。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兮若这北方的胃适应不了南方的甜腻,嫁给老公后,除了咸的番茄炒蛋和鸳鸯火锅,兮若抛弃了所有爱吃的吃食。
兮若少时,每逢冬天家里总要买上几百斤大白菜,腌制在大缸里。可自从嫁来了南方,兮若再也没有在家里吃过酸菜。老公不喜欢酸菜臭臭的味道,婆婆也说腌菜对身体不好。
特别馋的时候,就会叫上几个好友去附近的东北菜馆搓上一顿解解馋。可外面馆子做的再好吃,也远不及家里做的可口。
兮若和老公是在杭州相识的,老公是广东人,一南一北两个人在这个中部城市相识相知相爱,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在杭州工作这几年,兮若时常想念北方的食物,也偶尔想起南粤的早茶,只是对早茶的想念远不及对北方面食想念的深切。
多少个午夜梦回间,兮若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你的胃知道你是哪里人。”
老公回来时,喝了整整一大碗浓汤,还不住地夸赞着婆婆,“妈,您做的番茄浓汤真是一绝,实在是太好喝了。”完全忘却了兮若不喝番茄浓汤的事情。
婆婆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喝你就多喝些,妈明天再给你做。”
这一幅母慈子孝图刺得兮若眼睛疼,兮若意识到,在这个家里,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没人把她放在心上,老公也不例外。
果然,接下来几天,餐桌上顿顿番茄浓汤。终于,兮若忍无可忍,和老公提起番茄浓汤的事情。老公只说,“无非就是一道菜,我妈高兴就行,番茄浓汤那么好喝,你就不能试着爱上它?”
兮若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一颗泪自眼角滑落,流到枕头上,渗进棉絮里。
兮若心里很是委屈,哪里是她没有尝试过,是因为每次喝番茄浓汤她的胃都会翻江倒海。
和老公谈恋爱时,闺蜜就多次提醒,“你们一个南方,一个北方,文化差异太大。他爱吃甜你爱吃辣,日子可怎么过啊!”
当时只顾得和老公浓情蜜意,觉得一切都是小事情,只要两人相爱,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哪里听得进闺蜜的苦口婆心。
可日子久了,两个人的差异愈发明显,小事情越积越多,就成了大事情,兮若这才明白,打败生活的,从来都是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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