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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天气又冷了许多。
校园里的玉兰树终于掉光了叶子,白色的花苞孤零零地挂在枝头。
这一天,天阴。冷风灌满走廊。下课的时候,同学们都不大愿意出去玩。
可是,以薰还是一下课就跑没了影。
这几天,她总是刻意避开宗柯。宗柯几次想跟她说话,打破僵局,都被她礼貌而疏远的语气隔绝开来。不管有事没事,她下课铃一响就离开教室。
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和她说话,同时,又怕她还在生气,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于是,这几天,他们俩之间也如这天气一般,被低气压给控制住了。
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才匆匆跑了进来。坐到位子上的时候,还在气喘吁吁。
她坐下,慌乱地抽出课本。压根没注意自己的手背上还有血迹。
“你的手……”直到宗柯尽量压低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才发现手上的不适。
她没说什么,以为不是自己手背流出的血,用另一只手抹了一下。然而,似乎之前伤口已经结痂,此时被她一抹,又破裂开来。
伤口虽然只有笔尖大小,但因为血痂破裂,又开始渗出血来。
“你要去医务室吗?”宗柯小声问道。
以薰淡淡地看他一眼,对他莫名的关心有些惊讶。“没事的,一点小伤。”
她从书包里抽出一包纸巾。因为右手流血不便,她抽出纸巾的动作略显笨拙。
“我帮你吧。”
说着,宗柯不等她回答,伸手拿过纸巾抽了一张出来。又拿出矿泉水,稍稍倒了一些在纸上。
他右手拿着那张湿了的纸巾,左手伸过来要拿以薰的手。
以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他似乎并没有要征求她的意见,左手轻轻握起她的右手,小心地擦拭起来。
血迹擦干净,他又用一张干净的纸巾把水汽擦干。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给她贴上。
“你怎么还带着创可贴?”以薰不可思议地问道。
“碰巧带着一个。”宗柯简略地回答。
以薰有些莫名其妙,她看向男孩专注的脸。除了他弹琴时的样子,她好像,从没见过他有人情味的样子。
而此时,他如此生动地坐在她的身边,不再如同一尊冷漠的雕像。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皮肤,微微有些凉。
她看向这双手,修长、灵巧,又骨节分明。就连贴创可贴的动作都像在有节奏地敲击着琴键。
以薰微微有些出神。
“还生气吗?”男孩的声音仍然压得很低。
“什么?”以薰回过神来,似乎没有听清。
“我说,怎么弄的?”终于处理好伤口,他轻轻收回了手。
但他的声线温和,撞击着以薰的耳膜微微痒。
“哦。”以薰愣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救了一只鸟。”
“鸟?什么鸟?”
以薰看着他好奇的神色,心想,原来他也是会好奇的。
“嗯。有点像鸽子,但又好像不是。“
”哦。“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想是什么鸟,又像是毫不在意。
“待会儿下课,我带你去看?”以薰试探地问。
“好啊。”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以薰被他亮晶晶的眼神震慑住,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
“喏!就是这里!”以薰带着宗柯走上了天台。
宗柯远远看见,角落里搭着个纸盒子。纸盒一边开着个巴掌大的口,露出了那只鸟的脑袋。它的羽毛像白鸽,但身形更瘦,喙是红色的。
“嗨!小白,喏,这是我们说好的饼干。”以薰对着小鸟一边说话,一边把带来的饼干捏成小块扔到它的前面。
小鸟毫不畏惧地低头啄食。
“这不是鸽子!”宗柯在她旁边蹲下来,认真端详着这只鸟。
“哎?真的不是呀?”以薰的猜测得到证实。
“这是海鸥。”
“海鸥?你骗人吧。南城是内陆城市,又不靠海。”以薰不可思议地问道。
“真的。海鸥是候鸟,每年冬天都会来。”
“......”以薰有些惊讶,觉得有趣,“那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据说,是西伯利亚。”
“好远啊!”
“嗯......”宗柯认真地端详着小鸟,而以薰,认真地看着他。以薰只觉得,他似乎从他的世界中走出了一点点,心中升起了一点满足感。
“它的翅膀怎么了?”宗柯看到它的翅膀上绑着一条手帕,于是问道。
因她正心虚地偷看着他,他的声音骤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哦,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在这里扑腾。我仔细看了一下,它的肩膀上有一截铁丝。估计是在什么地方撞到了。它飞不起来,我就帮它处理了一下。”以薰又说又比划着,动作有些滑稽。
宗柯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到他笑,以薰不好意思地又蹲了下来。
“你的手,就是在帮它处理的时候划伤的吧?”宗柯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嗯,可能是吧。”以薰淡淡答道,左手不自觉轻轻摩挲起右手背上的创可贴。她只觉得,创可贴粗糙的表面,似乎有点温热的感觉。
一时二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沉默了。
以薰垂着脑袋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可是,今天这么冷,它今晚在这里会不会被冻死。”
“嗯,晚上估计风会很大的。”宗柯若有所思,左右看了一下空阔的天台。
“余同学,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以薰一脸贼兮兮地笑看着他。
宗柯隐约觉得后背发麻,问道:“什么事?”
“你家有阳台吗?”
“......”
于是,放学的时候,宗柯的手里便捧着个纸盒子。纸盒子里躺着只海鸥。它的翅膀上,粉红色的手绢系成个蝴蝶结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只打扮奇怪的宠物。
到家后,他轻轻地把海鸥放进了阳台上空置的鸟笼里。也不知道它的习性,只给它添了点水和饼干碎。
一切做完,宗柯无奈地看看海鸥,发觉海鸥也用无奈的眼神看看自己。
于是,他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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