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拉煤的货车在邻省的小县城停靠下来时,他甚至有点不舍得离去。
从家所在的县城到这个暂时歇脚并将与家人团聚再出发的小县城,100多公里在煤车车厢里两个多小时的咣当,是他出逃以来最舒心惬意的时刻,离家人那么近,可以触摸到的温暖让他恋恋不舍。
但计划中一切才实现了第一步,接下来的最重要,他暗暗期盼婆姨带着娃儿能顺利到达。
一周的时间在煎熬和期待中过去了,他提前一小时就来到车站附近和婆姨说好的汇合地,挑着货担吆喝着在周围观察了几圈,没觉察出异样,然后蹲下来点燃了烟,听着车站钟声整点敲响报时,开始忐忑地等待,一刻钟,再有一刻钟,婆姨带着娃儿们就应该下车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一直不安稳,慌慌的,似乎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安慰自己,谁都是这样,越盼越怕。
他不知道他的直觉是准的。
他走后,婆姨按他的叮嘱在家收拾了一些必用的东西,害怕带着大包小包引起周围人的怀疑,所以能少尽量少。按着他说的车次,婆姨让女儿提前背着小儿子到车站买票,然后她才牵着大儿子,垮了个包出来,扭着小脚慢慢悠悠地往车站走。
检票,进站,上车,一切顺利。
母子四人在车厢内坐定,两个小的第一次坐火车,新奇无比,摸摸这儿,瞅瞅那儿,母女俩一人拽一个,不让乱跑。
婆姨暗暗长舒一口气,女儿警觉地来回张望。
“闺女,你瞅啥呢?”当公安人员站在女儿前面发文时,她正回头望后面的车厢门。
“没,没有…”女儿被公安人员的问话吓的不知所措,回过头来支支吾吾。
“你们要去哪儿啊?”
“走亲戚。”婆姨努力地镇定下来,不动声色。
“没问你干啥,是问你去哪儿?”公安人员提高了嗓门。
“哦,哦,李王庄,就两站地。”婆姨编了个谎,没说出他们约定汇合的县城。
“先别走了,你家男人的事儿还得再配合做个调查。”
“我们就走个三五天,那边亲戚写信说好接站的,回来再调查不行吗?”婆姨申辩到。
“接站的事儿我们可以告诉李王庄车站,给你广播,不误事,走吧!”公安人员的态度明显没有余地。
两个小小子看着妈妈和公安人员说话,也安静了下来,似乎也懵懂明白他们短暂的欢乐已然结束。
婆姨和女儿手心里全是汗,娘俩心里明了,这是决然走不成了。
“唉,早知道我就不说是咱们去李王庄了,要照实说了车站给播了,你爹兴许还能跑的了。”
这是他被枪决后,婆姨常悄悄念叨自己埋怨的一句的话,每次说起,娘俩都是黯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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