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夜色中搭乘火车,坐了一天两宿,一直到终点站,离家已是一千多公里之外。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他改名换姓,做起苦力活儿,扛麻袋,拉人力车,慢慢安定了下来。
解放初期,百废待兴,抓特务打土匪比抓曾经的汉奸更紧要。对他的抓捕没有延伸到这个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城市。
他在这个日渐熟悉的城里,天天上工下班,和其他工友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渐渐忘了自己逃犯的身份。
只有在夜深人静,想起一家老小时,他辗转难眠,他知道他的出逃一定给家里带来不少麻烦。
他来这个城市没有目的,纯粹是跟着火车走,一路战战兢兢,每到一站他瞅站台有没有公安,他甚至怕一下火车就被抓住。
当初只是暂缓之计,落地儿试试看,有没有公安人员追,能不能找到活儿干,没想着还挺顺利。
这一天出工休息当儿,工友们拉家常,问起他家里情况,他一整天又紧张又担心。
也可能是做贼心虚,他觉得自己一个外地人,单身一人容易被怀疑,如果被发现了,那一切都……想到后果他不禁后背发凉,顺利的日子让他放松了警惕,他给了自己一拳头。
再想想一直放心不下的婆姨和三个孩子,他觉得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
为什么不把婆姨和孩子也接出来呢?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还有点欢喜,他强烈地想着那四张脸。
怎么接呢?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呢?紧接着这些最棘手的问题就在他脑海里转圈圈。
得想办法。他躺在硬板床上直瞪瞪看着窗外的月亮暗下决心。
他是个谋定了事儿就一定要做的人。
那是他出逃一年之后的又一个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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