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中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品倾人眼,再品倾人心。不要说浩如烟海的宋代全词,单说《宋词三百首》里的佳人已经让人心襟摇荡了,过目难忘了。
原词:
踏莎行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宋代:姜夔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译文 :
她体态轻盈、语声娇软的形象,我分明又从好梦中见到了。我仿佛听到她在对我说:长夜多寂寞呀,你这薄情郎怎么会知道呢?春天才刚开头,却早已被我的相思情怀染遍了。
自从分别以后,她捎来书信中所说的种种,还有临别时为我刺绣、缝纫的针线活,都令我思念不已。她来到我的梦中,就像是传奇故事中的倩娘,魂魄离了躯体,暗地里跟随着情郎远行。我西望淮南,在一片洁白明亮的月光下,千山是那么的清冷。想必她的魂魄,也像西斜的月亮,在冥冥之中独自归去。也没有个人照管。
原词: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宋代:姜夔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译文:
肥水向东流,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我当初真不该把相思种下。我在梦里见到她的模样,赶不上看画像更加清晰,即便如此,还是忽然被山鸟的叫声从黑暗中把我惊起。
春草尚未呈现出新绿,我的两鬓已成银丝。人世间的离别,时间一久,伤痛都会渐渐被时光忘去。究竟是谁让年年元宵节的夜晚,两地都沉思默想,心事却只有各人自己知道呢?
感悟:
这两首词分别写于1187和1197年,从介绍上看,应该是怀念一个人——自己曾经的恋人,同样的思念在他的《琵琶仙》一词中也有出现。能让姜夔如此难以放下的佳人,应该是独具魅力、别具一格的人吧。且看词中写来。
让姜夔难以放下的首先应是佳人的“燕燕轻盈,莺莺娇软”。燕燕,莺莺,不管是两笔写一人,还是一笔带两人,燕燕轻盈,莺莺娇软总之,姜夔的那位恋人是身量苗条、体态轻盈、粉面含春、妩媚风流的女子。窈窕淑女,隔水伊人,谁不爱之?
让姜夔难以放下的应该还有佳人的一双巧手,一份眷恋。分别时亲手缝制衣衫,将分别时的不舍、离别后的牵挂,密密地缝在针脚里,伴随着词人一路远行,慰藉词人一路羁旅之孤苦,宦游之寂寞。
让姜夔难以放下的更应该是佳人的才情和两人的灵犀。“别后书辞”,红笺会写点什么呢?“两处沉吟”,又沉吟些什么呢?一定是人生初见的美好,一定是相通的那点灵犀。就像苏轼和王朝云,因为“一肚皮的不合时宜”而更相知,因为“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而更相惜。如果说王弗是苏轼“幕后听言”的贤内助,王闰之是苏轼敬重之人,那么王朝云则是苏轼的红颜知己,精神上神仙伴侣。据说姜夔至老没有忘记这段恋情,更多的还是情感所寄精神所托。
从词中看,姜夔笔下这位佳人的身份是一位妓女,地位鄙贱,名声“不佳”。但是能让姜夔如此念念,一定也不是轻薄浅陋之人。古代流落歌坊青楼的女子,大多因生活所迫,身不由己。在忍辱含羞的境遇里,能将自己修炼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红莲”,实属不易;在不堪的命运里,能遇见姜夔这样痴情痴绝的人,也是生命的幸运。
参考书目:《宋词三百首》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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