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2020年的尾巴梢梢,我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无限的怅惘和烦躁。所以一如既往,是因为在我已经虚度的光阴里,每年岁末都会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或是失落,或是迷茫,也说不清是傻子不知愁滋味,为表多情强作愁还是其他什么境遇的缘故。总是不由自主的作各种深沉冥思状。但是今年,今天,此刻,我却是真切的感受到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压迫感。这压迫感浓缩成一个根本的东西,那就是时间,过往的时间和现今的时间以及未来的时间,时间的存在方式和时间的量,都无不令我惊叹。
时间是什么?你能回答吗?我是回答不了的,就像那个俗不可耐的问题:鸡与蛋孰比孰更早出现?我们都没有答案。我所带的每一届高一新生的第一节数学课——《集合》,我都会告诉孩子们,“集合”是个原始概念。时间也是一个原始概念,何为原始概念?就是洪荒时代的物件,就像道教中所说的“道”,我们都知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我其实不懂,但我知道“无中生有”,“无为而治”这些成语。时间原始得神秘莫测,一致我们无法用其他的概念去定义它。李白说的,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的过客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同样是他慨叹,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还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今人,也有惊叹的,只是没有古人那种隐约的含蓄美。有一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是歌唱父母的养育之恩的,说父母还没有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还有一首诗《从前慢》,被改编成歌曲由刘欢带着他那特有的沧桑质感的歌喉演唱,让人不由产生对过去那种慢节奏生活的怀念。其实从前的时间也不慢,只是我们感觉慢,时间始终如白驹过隙,倏忽而已。
时间是无法触摸,无法雕琢修饰的,任何人无法贪占无法居拥囤积,说明时间对每个人每个生命和非生命都是异常公允的,它会让生命和非生命尽情享受自己的存在,然后让他们乖乖的服服帖帖的互换角色。我们无时无刻不居于时间之中,就像我们无时无刻不得不居于空气中一样,但是我们不能说空气就是时间,或者时间就是空气。我在给学生讲《不等式》的内容的时候,起始课都会说:世界上不等关系是绝对的,永恒的;相等关系是相对的,暂时的。现在想来,对时间而言,这就是个假命题。时间是如此公正,纵使你呼天抢地、真情实意的哭着喊着想再活五百年也是徒劳。不同的是,同一时间里主体的行为差异。明代钱福的《明日歌》里有妇孺皆知的话: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还有民国萧红说的: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她的话于我心有戚戚焉,因为我本身就失眠,想睡都难,真担心以后去了那边睡不着咋办,我记性差又不记得仇人,要不然随时找他们白天黑夜地聊天玩。
时间是不可分的,也就是不可真正意义上度量的,我们的计时器比如钟表,甚至运动计时的秒表,都是对时间的有限范围的计量和分割,从微积分的原理来说,所谓的分割都在理论上是无限分割的。这也是哲学上许多悖论产生的根源,比如“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是说时间不一样,河流也不一样,而“人不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更强烈的告知时空的瞬息万变。时间不可分割,所以传说中的“龟兔赛跑”兔子永远追不上乌龟,因为兔子总是需要时间完成他们距离差的补偿,而同时,乌龟又增加了新的距离差。时间制造了各种残酷的差异,其中最惊艳的是起跑线上的差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与其说是对生命短暂的哀叹,倒不如说是对时间冰冷无情秉性的哀怨。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似是表达生命之间的认知差异,实质上是诉说时空对于命运不容商榷的安排。这样想,悲凉就不禁由后背一直侵袭到头顶。向死而生,就是一切事物的全部。转念又觉得这过程中经历的时空变幻,我们其实不必悲叹更不必艳羡。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这句话,在过去读起来会有很多的感想,但现在读来,就只剩下数学中函数的增减消长变化关系和无穷大与无穷小的意义。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2020这一年的时光,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溜走了。看见过新冠病毒疯狂肆虐,也目睹了浮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巨变,我等百姓被时间撩拨的如刍狗一样奔波着生计,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写到这里,我扔掉笔合上本子,从床上爬起来,汲拉着拖鞋摸索着到电脑旁找烟,然后开门到外面楼梯间续命。你们想象此时的画面是不是很滑稽,我抽着廉价的软延安,在烟雾缭绕中,看着窗外迷蒙如烟雨的夜幕,不禁高喊:二蛋二蛋,快快滚蛋!
靳小平
2020年12月30日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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