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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你在磨蹭什么呢?”
男人挤在苏青身后,身体像一条恶心的蛆虫贴着她的后背扭动着,一股带着酒气的热风瞬时从脖颈爬进鼻腔,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苏青自我安慰着应该没有喝醉,自己的酒量一向很好,大约是一开始没有找到钥匙孔的位置,有些心急,所以手才会止不住地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摸着门把手比划了一下,终于直截插进了钥匙孔里,转开了门锁。
男人在身后继续发着牢骚:“什么破房子!过道灯坏了都没人修吗?”一边说着一边急不可耐地推搡着女孩往卧室方向赶,一只手拧着女孩的腰,另一只则不安份地在女孩的胸前游移,粗暴地解着扣子。
房间没有开灯,所以他并没有留意到女孩适才还堆笑的脸刹时阴沉了下去。
拉扯间,苏青被男人推倒了,失去重心的刹那还是会心慌,但松软的床被承接住了她。男人将身体压在她身上,这让她喘不上气,粗重的鼻息混杂着刺鼻的酒气喷薄在她每一寸肌肤之上,她轻轻推了一下眼前人,可是却被蛮力反制住左手,只剩腾空的右手还能活动。
苏青摸上了床头柜上的木质相框,轻轻把全家福扣了下来……
等苏醒时,身边的男人已经离开。屋子里黑漆漆的,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白昼还是黑夜,避光窗帘犹如最恪尽职守的门卫,严防着任何一丝光亮照进屋内。
苏青并不着急起床,只是微微直起身子,倚靠着床头,每一根神经都在喊疼,像是被无数只蛆虫啃噬一般。
良久,她伸手把全家福拿到了身前。
相片中,父亲坐在她的左侧,苏青忍不住抬手反复摩挲起玻璃面,微凉又光滑的触感像是童年坐在父亲肩头摸着他光秃秃的后脑勺的手感。父亲的头发带着自来卷,印象里他就没年轻过,头发总是蓬蓬乱乱的,像个灰白色的鸟窝,细看会发现头顶那块早已秃得干净彻底。右侧那个有着世间最温暖笑容的女人是苏青的母亲,她至今仍记得母亲骑着三轮车载着她沿街售卖卤鸭货的光景。
这张全家福还是他们刚搬来这里,父亲提议去相馆合照的。辛苦操劳多年的男人终于凑齐了购房首付,置办了属于这个小家的不动产。
在那个天空布满金线的黄昏,母亲卤了鸭货,父亲浅咂着白酒,一家子欢声笑语,畅想着未来。小苏青年少不懂事,吃得咸了,还顺手捧起了父亲的白酒杯,一饮而尽。热辣呛口的透明液体顺着口腔滑入食道进入胃里,滋味很奇妙。
母亲见状焦急地喊道,青青,快吐掉。父亲却摆摆手不以为意,就这么一点点不碍事,女儿酒量随我,爽气!话音一落,便开怀大笑起来。
年少的苏青望着父亲也“吱吱”跟着笑,小脑袋慢慢有些晕晕乎乎,她好奇地问父亲,爸爸,你的眼睛里怎么有星星啊?
父亲乐呵呵地回答道:
“因为爸爸的眼睛里有你啊……”
可刚搬进新家没多久,许是因为过度劳累,又或许是饮酒无度,这个操劳一辈子的男人因突发脑溢血而撒手人寰。
高额的房贷迫使母亲带着年幼的苏青偷偷卖起了卤鸭货。一辆破旧的二手三轮车套上玻璃罩自成一个流动摊位,她们时而蹲守在办公楼下,时而堵在地铁站出口,更常停驻在居民小区门口。
每每夜深人静,鸭货售罄之际,母亲总会抬头望着夜空陷入沉思,再转回头看向苏青的时候,眼里像是蓄攒了一汪星河,总是亮晶晶的。有时,她会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苏青,爸爸在那里。再后来,一次城管的突击执法中,她们遭遇了车祸。
从此,母亲也变成了星星。
……
智能音箱适时响起了闹铃,苏青利落地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她熟练地化起妆,粉底要抹得厚一些,口红也要涂得浓一些,这样才可以遮住脸上的稚气,才不会被“老饕”占了便宜。
记得母亲刚离开那会,她是必须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才能感到安心,好像只有这样,那些蛰伏的飞虫鼠蚁才不敢肆意妄为。可慢慢的,当家里每一处摆件的位置都耳熟能详,她就不开灯了。
每个月,苏青都在挖空心思凑钱还贷,她要尽全力保住他们的家。也许五年,或许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房贷总会还清的。
锁好房门,苏青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还在楼道口就听到王婶咋咋唬唬的大嗓门,于是她停下了脚步。
“年纪轻轻,整天把不三不四的男人往家里带,邻里街坊谁不知道她干那种营生?她爸妈要是晓得了,估计棺材板都要掀了!阿爸,不是我说你,这种人还是少接触。”
声音消停后,苏青才平静地走出楼道。
出门左转有一颗老松,老松前横着一席藤编躺椅,老张头总是悠闲地躺在藤椅里,年轻时如是,年老了亦是。苏青热情地同他打了招呼,无论时光如何变迁,他好像总是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时,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老张头身前,一头栽进他怀里,嗲声嗲气地问道:“外公,姐姐的眼睛怎么啦?”
“现在看不见啦。小时候姐姐的眼睛可漂亮了,又大又圆,一闪一闪的……”
是的,苏青是个瞎子。
那场车祸不止带走了母亲,还夺走了她的眼睛。虽然已经接受了失明的现实,可心底还是难掩失落。
这时,小女孩稚嫩的童声响起,声音瞬间划破了阴霾。
“是像星星一样吗?妈妈说我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
©️丘山茉莉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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