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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你们两小只在床底下做什么呢?”妈妈弯着腰冲着床下问道。
我朝着妈妈嚷嚷:“我和弟弟在玩陀螺呢,不要打扰我们。”随即翻身对着身旁新认识的雪团子弟弟比了个“嘘”的动作。床底晦暗不清,可是雪团子的眼睛却像流星一样闪耀,他乖巧地默不作声,紧张地看着我。
傍晚时分,爸爸带着同事叔叔和他的儿子来我家吃饭做客。那个叔叔一看到我就笑嘻嘻的,眼睛一笑就弯弯的,身旁小小的雪团子弟弟的眼睛和他爸爸的很像。叔叔俯下身温柔地对雪团子说:“快叫姐姐,你们一块玩会儿吧。”
雪团子听话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唤我:“姐姐好。”
雪团子眼睛不大但却亮晶晶的,鼻梁高高的,个子比我要矮上半个头。因为皮肤很白,脸上又肉嘟嘟的,我当时心里就想到了糯米糍雪糕。
许是这雪团子弟弟长得实在讨喜,我一边自来熟地牵起他的手把他领到我的“地盘”,一边放下一句:“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照顾弟弟!”
我几乎把我所有的珍藏都捧到了他面前——少了一只鞋子的布偶娃娃、左手网球拍而右手网球不翼而飞的毛绒狗、集了很久的干脆面彩片、还有彩笔、贴纸等等等。
雪团子弟弟大概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有意思的玩具,所以一直傻乎乎地杵在原地。于是,我热心地比划着教他玩:“这个布偶娃娃的鞋子可以脱下来呢,你看。”我顺势用力掰下布偶娃娃仅存的那只鞋子,之前丢失的那只也是在我发现这种“玩法”后不翼而飞的。
“这只毛绒狗叫露露,她在打网球……右手本来有个网球。”
“这个彩片我集了很久,它们可以组装在一起呢。”
“你要是都不想玩,就画画!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画画吧,不过我不喜欢。”
雪团子弟弟好像发现了他感兴趣的游戏项目,走到我身边,选中了彩笔和白纸。我朝他指了指我的学习桌,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慢慢走到桌前,轻轻拉开凳子,垫了垫脚坐了上去。
这个雪团子弟弟可真是仔细。只见他先是细细铺平了画纸,而后打开了彩笔盒子并规整地放在书桌左上角,最后精心挑选了一支彩笔,这才开始认真画起来。每每需要换颜色,他都会严丝合缝地合上笔盖,将彩笔放回笔盒里再拿起下一支彩笔,而我每次都会把彩笔一股脑都倒在桌上,再慌里慌张地完成我的美术作业。
我好奇他画了什么便凑近去看,不过就是一些小粉花、小红花,星星,月亮之类,但是他涂色特别仔细,一点都没有超出描边,这样一来他的画作看起来清爽又整洁。他明明比我小,怎么画得比我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呢?我的好胜心突然被激发了出来,寻思着要找个高级的玩具让他刮目相看。
一拍脑袋忽然想到自己新买的陀螺,于是赶忙找了出来。这是一只梅红色的陀螺,外圈和转点是金属的,中间的转杆是蓝色的。操控时需要将带孔的塑料软尺穿过齿轮,让转孔和齿轮贴合,再轻轻一拉,陀螺便会开始旋转。如果力度和操控得宜,好像还会发光。
为了得瑟这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发光陀螺,我熟练地钻到了床底,摆手招呼雪团子弟弟加入,雪团子弟弟犹豫了几秒便学着我爬进了床底。
天色像一副突然加重手笔的水墨画被黑色浸染。我们躲在床底,更觉四周漆黑一团。我其实是有些怕黑的,可是想着自己是个大姐姐了,不能在雪团子面前丢了脸,于是轻声宽慰他也鼓励着自己:“弟弟,等会就能看到光了,特别漂亮!知道流星吗?差不多的,你还能对着它许愿!”
小团子没有发声,也不知道他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我摸索着把塑料软尺卡到齿轮上,用力拉了一次,那陀螺非但没有发光,摇摇晃晃转动了两圈就罢工了。我有些心急,又试了两次还是没能让陀螺转起来,趴着有些累,我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而后心虚地说着:“这个陀螺有问题。”
床底黑漆漆的,周围静悄悄的,雪团子弟弟平缓均匀的呼吸声萦绕耳畔,慢慢夹杂了一些摆弄陀螺的声响。
忽而床底亮起了金绿色的光,那只陀螺宛若芭蕾舞者,兀自旋转起舞。我迅速翻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起来。
黑夜里的璀璨光亮好像都是可以用来许愿的。我闭上眼,双手合十,同对着生日蛋糕许愿一般虔诚。我想要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身体健康。我想要有在期末考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我想要几个形影不离的玩伴。我还想要一只会发光的溜溜球。
“仙女”渐渐放慢自己的舞步,光圈消失,最终摇摇晃晃地坐下了。我意犹未尽仍然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兴奋中,于是我对着雪团子讨好似地恳求道:“弟弟,再转一次吧。”雪团子弟弟听话地再转了一次。我沉溺其中,又开始许愿了。
忽然,门把手发出被转开的声响,房间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些光线像一群入侵者,刺探进床底,闯入了我们的秘密花园。
我有些不乐意,赶忙催促妈妈离开。身边的雪团子弟弟看懂了我的默声指令,心领神会地一言不发。借着那些探进床底的光线,我才发现他的瞳仁宛若一块光泽的琥珀,嘴巴小巧红润好似一枚珍贵的红宝石,细看可真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呢。
后来,当爸爸妈妈把我们从床底揪出来质问我们躲在床底玩什么的时候,我们又默契地为对方打了掩护。嗯,他还是个讲义气的雪团子。
雪团子的爸爸有点诧异地感叹道:“这个小家伙平时有点洁癖,特别爱干净,看来他跟小姐姐玩得很开心呢。”
吃过晚饭,雪团子的爸爸便要领着他回去了。爸妈不允许我跟去相送,催促我早些休息。家门口送别的时候,雪团子弟弟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一直记到现在。
长大后,从一个个身边同学朋友的故事中,从一套套少女动漫画册中,从一本本言情小说中初识了情爱。有时候我也会陷入少女的绮丽美梦,幻想一场和雪团子弟弟的浪漫重逢。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曾偷偷向爸爸打探过他的消息,爸爸同我说雪团子的爸爸和他妈妈分开了,后来雪团子爸爸换了工作,因为那时候的通讯设备并不如现在这般发达,他们便失去了联系。
其实,我很清楚雪团子弟弟可能压根已经忘记我了,无非只是两个稚子幼时最稀松平常的一次玩闹而已。可是,我却不能否认,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他放在了心尖,谱上一段梦幻的故事,而他则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最终,我还是将那枚陀螺小心翼翼地收进我的私人储物盒里,连同着日记本,祝福贺卡,小玩具一起藏在了床底。
“再见。”
“末”
“文娇,去食堂吃饭啦,下午还有课呢。食堂门口今天有二手书籍售卖会,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呢。”
“嗯,好。”
懵懂的少女对大学生活或多或少都会抱有粉红色的期待。“粉红期待”里的大学都是热烈而奔放的,有各式各样的社团组织着丰富的活动,有三五好友相陪数星星夜聊,有高大英俊的少年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可真当步入大学,真实的校园生活却生生抹去了那层粉色滤镜。因为从早到晚都在上课所以疲于参加社团,闲暇时间更愿意窝在床上煲剧。因为不爱结交新朋友,除了室友,始终是孤零零一个人。因为并没有周密地规划过未来,所以课业的学习总是有些漫不经心,考前临时突击更是成了我们这类大学生的必修课。
正当我以为我的大学生活会这样一尘不变直至毕业时,机缘巧合,我结识了同系的思昊。他温文儒雅,讲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的,身姿挺拔欣长,皮肤白皙,一双月牙眸笑起来特别讨喜。我从前并未留意过同系有这样一位同学,只因一次突降的暴雨,他捎了我一程,我们就这样相识了。在教学楼前收伞的时候,我观察到他先是收短伞杆,然后会依着伞布的纹路层层相叠,最后再套上伞圈,很是细致。
这一幕莫名触动到了我,我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久久不能平静,我好像知道原因但又不太确定。
选修课结束后,他又绅士地送我回了宿舍。我们并肩依于伞下,行走在雨中的校园,虽然并未说话,可是我心底却多了一份期待。
此后,但凡在校园内相遇,我们都会客气地互相打声招呼。因着一次借书忘带书卡的经历,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慢慢地,我们会相约着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参加一些论坛活动。
思昊的学习成绩很好,他对自己的未来也有清晰的规划。他告诉我他要出国深造,因为他不想局限于方寸一隅,只有看过更广阔的天地,才会更明了自己的所欲所求。而我的性格一贯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S市有我最亲爱的家人们,也谋求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安逸的生活方式。
在和思昊的相处过程中,我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我喜欢看他学习准备阶段的一系列动作。思昊总是会逐一拿出课本,笔袋,笔记本,然后再将背包稳妥地靠在椅背上。笔袋总是习惯放在课桌左上角,而且每次摊开书本定是要仔细地抚平书页。每每拿出文具又会不厌其烦地关合笔袋拉链。
一次陪他准备语言考试时,我看着他聚精会神学习的样子竟一时失了神,他好似也感应到了,转过头,温柔地问我:
“文娇,你在想什么呀?”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哭,我想我要再次错过“他”了。
再后来,他顺利申请到了一所专业排名不错的学校。临行那日,我并没有送他到机场,我们在地铁站就匆匆告了别。这一路,除了一些祝好的寒暄,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明明心有千言万语,可还是不知如何开口。最终,我们隔着还未关闭的车门,互相挥了挥手。
我心里知道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因为人生的目的地不同,我们也只能陪伴对方这短暂的光景了。
“滴滴”的警报声作响,车门马上就要关闭了,思昊突然冲着我说了什么,因为环境嘈杂,我其实并没有听清,只依稀听到一句:
“珍重。”
终
“嗖”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文娇从遐思里回过神,看了一眼消息,发件人是她的好闺蜜,这是一条来自七千多公里外的八卦消息:
“你和那个弟弟的第一次约会进行得怎么样了?你这棵万年铁树也该开花了!”
文娇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抬头看了一眼思昊。小伙子五官立体却不显锋芒,丹凤眼笑起来自成一轮弦月,再加上身材欣长挺拔,皮肤白皙,就算扎在人堆里,也是顶顶醒目的那一个。
思昊一年以前曾在自己楼下的便利店兼过职,如今竟然成为了她的新同事。起初本着帮忙的想法添加了便利店福利群,后来思昊竟主动私加了她的微信。当了解到思昊也想应聘自己的公司时,文娇便给了他一些建议和指点,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最近思昊成功入职,他坚持要请客文娇吃饭聊表谢意。
一开始这顿饭吃得有些安静,直到文娇忽然开口问他:
“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初恋经历吗?”
思昊沉思片刻后便坦诚地向文娇讲述了初恋故事的始末。
“在我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小姐姐……”
“她盯着陀螺虔诚许愿的样子直到现在我都记得……”
“真是活泼又倔强呢…其实也不算初恋吧。”思昊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文娇,视线相交,文娇真挚且热烈的眼神让他内心泛起了层层涟漪。于是,他清了清嗓继续说道:
“后来上了大学,我遇到了和她眼睛很像的女孩……”
“……我们好像也并没有确立过关系,但一切又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临别那日,我隔着即将紧闭的车门,表达了我的心意。可惜,她并没有听到……”
思昊缓了缓情绪,故作轻松地说着:“这样也好。听说,她嫁给了同一课题组的英国同事,最近还生了个混血宝宝,很是幸福呢。”
话锋一转,思昊饶有兴致地开口反问道:
“文娇姐能跟我讲讲你的初恋吗?”
文娇对上思昊亮亮的眼眸,温柔地笑了笑,细声回了一句:“就刚(刚)…过去不久呢……”
其实并没有什么初恋,只是把自己代入到你的故事中去,经历了一遍你的故事而已。
(完)
版权©️在我,停更两周作者金手指:
始末以引号开头引号结尾,暗示这本来就是个故事。文娇把自己代入进思昊的初恋故事中。
另外,到底是第一次心动的人的模样是初恋还是真正的恋爱是初恋,其实根本无法定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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