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接到电话，不得不回老家一趟，心情很糟糕，我不喜欢回家，因为回家会看见父亲，我不喜欢父亲，因为我不愿看到父亲喝酒，我不喜欢他喝酒，因为他让我想起母亲，我不喜欢母亲，因为她不声不响地离开这个家，跟男人跑了，痛恨她，也许她现在的生活过得十分滋润。
回老家这天正好是端午节，绝大多数人都吃上粽子了，我不喜欢吃，那年我吃的粽子已经很凉很凉了，对粽子十分反胃，难以入口。
坐在回家火车上，望着窗外那些熟悉的风景，眼中掩饰不住深深地厌恶，每年回家见到嗜酒如命的父亲，他见到我从来没有嘘寒问暖，只有伶仃大醉，伸手要钱，浑浑噩噩地活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若不是乡亲们日常照顾父亲，父亲可能很难活下去。
父亲一个人住在乡下，我并不想把他接到城市里去，我不想丢人。
这次回家，是家乡当地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去一趟，我想大概又是父亲酒喝多了，酒后闹事，被抓进去了。包里放有五万块钱，希望他以后不要闹事了，不要再打扰我在城市中生活。
时间还早，火车还没有到站，车间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我抱紧手中的包裹，实在是太无聊，闭眼寻找周公聊天去。
在梦里，不断重复一个片段。
“儿啊，你爸又打我，呜呜～”
望着脸上紫一块青一块的母亲，脸上还有一个红彤彤的鞋印，披头散发的样子，我已经习以为常，我关心的是学校旁边新开一家游戏机室，什么时候拿钱过去玩，对于父亲又喝酒了，又打了母亲，我已经习以为常。
家里来了很多亲戚，虽然家里很乱，门口处还有一只布鞋，布鞋上锈了一个太阳花，布鞋安静待着那儿，那是母亲的，不过没有人去捡，所有人都很忙，看样子都在劝母亲，不要太闹，忍忍就过去了。
“哪有夫妻俩不小打小闹哦！”
“是啊，他酒喝多了，你跟他计较什么，下次喝酒回家，你直接躲一边不就好了，把门锁起来。”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事，等他酒醒了，我们都说说他，让他少喝点酒。”
“娃都在一边看着呢，孩子最重要，今天还是端午节，成什么体统。”
一个半小时过去，众人离去，父亲又跑出去喝酒去了，母亲停止哭泣，强忍着哭意对我说：“娃，饿了没？”
“嗯，娘，我饿了。”
“娃饿了啊，那我做粽子给你吃，好不？”
“好”
看到母亲去了厨房，在里面嘀咕，家里水缸没水了，我才不管这些，我急忙找到母亲做针线的袋子，我知道那里总有一些零花钱，我可以拿一些硬币，去新开的游戏室玩了，火急火燎跑出门外，瞥一眼门口的布鞋，没有在意，冲入游戏室，钱花完了才记得母亲在做粽子。
然而，回到家只看见桌子上已经做好的粽子，母亲不见了，我在家找个一个遍，连你人影都没有。
父亲跟我说：“你别想见到你妈了，跟男人跑了。”说完拿起手中酒喝了起了。
“跟男人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你了，滚一边去玩。”说完准备揍我，大骂母亲，脏话连篇。
我见状躲到一边去，拿起桌子上粽子吃了起来，粽子已经凉了，吃进去的粽子更凉了，我并没有哭，心中压制不住的怒火，连粽子叶都被我咬得粉碎。
“终点站到了，请旅客们下车，欢迎乘坐本次列车。”车厢里响起语音播报的声音，我从梦中醒来，准备下车。
当我走出火车站时，当地派出所派一个人过来接我，我没想父亲这事还闹得挺大的，竟然有人来接我，不过还好，我包里有五万块钱。
派出所里，他们说带我去一个地方，经过派出所走廊里，看到办公室里有人在吃粽子，我胃里一阵反胃，希望早点结束，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灰暗的走廊很快就过去了。
我看父亲坐在走廊一个座椅上，一如既往拿着酒瓶，不时大口向嘴里灌酒，另一手拿着一个笔记本，这是我头一次见他手里拿另一个东西，即使这样，我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他们打开一间房门，一张长桌上盖着一块很长的白布，让我自己掀开白布，当掀开白布时，我脑子一片空白。
旁边的人说：“她大概是跳进自杀的，没什么遗物，只留有一个笔记本。”
白布下，一副白骨，破烂不成型的衣服，最显眼的是有一双布鞋，布鞋上锈有太阳花，安安静静待在那儿，这回有人捡了回来，很整齐摆放在桌上。
我冲出门外，从父亲手中夺走笔记本，跑到那间有粽子办公室里，拿起粽子狠狠地吃了起来，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吃下的粽子寒冷彻骨，我并没有在意，我在意的是那笔记本。
打开笔记本，每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同一字，字是母亲的，母亲只会写一个字，那还是教给她的，一个“正”字，我知道每个正字的一笔就代表父亲打了它一次。
每看到一个字，我感觉深深地绝望！
为什么当年没有帮她，哪怕是一次也好？
为什么没有把那只布鞋鞋捡起来帮她穿上，和她一起包粽子？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她一个人待在枯井下到底多等了多少年，我不知道。
原来是我们离开了她，而不是她离开了我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