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

三十多年前，还在乡下农村居住的时候，我家曾深受蟑螂的困扰。

那些黑油油的家伙，白天隐匿在黑暗处睡觉，一到夜晚就粉墨登场，墙壁上、厨房里，甚至吃饭用过的饭碗，都被它一一浸淫过，一想到此，心里便深觉不安。

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天。子时一到，我就左手执灯，右手拿拖鞋，准时蹑手蹑脚步入现场，屏息静气，向正在作案的大小蟑螂们，一阵狂轰乱打。一场歼灭战下来，往往能收拾几十只貌似机敏的小东西。

清扫完战场，带着满满的成就感，我迅疾进入甜蜜的梦乡。

奇怪的是，第二天晚上，当刺眼的光亮重又笼罩现场，没有一只蟑螂进行正确的应对，还是犯傻似的不知所措一番，才有仓皇逃窜的反应。我想，昨天逃逸的小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似乎并未向同类传授绝境求生的经验。

自名为高等动物的人类，好像也未能从自己的历史中汲取任何教训。他们只是不断重复前人的故事，因而那些所谓捶胸顿足的劫难，第一次发生时是悲剧，第二次重演时还将是悲剧，甚至更加悲惨。

比如，家庭保障问题。一人生病，全家受累。为了不让一病回到解放前，我们的智力只局限于水滴筹和跪求一途了，而之前的未雨绸缪呢？

比如，治穷根问题。为什么世代受穷，想没想到先治脑袋穷的问题，有没有想到穷根问题与姻亲有关？

当你明白一个命运在无限复制的时候，一定可以找到不做牺牲品的路径，盲目者自然不屑于如是作。身边多的是不甘寂寞的说书人和传播者，他们忙于制造各种热闹，以为沉浸其中就能改变命运。

一想起那些死在我手下的蟑螂，目睹智商远超其数千倍的人的行径，一股淡淡的悲哀随即在心头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