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言

作者: 那霞 | 来源:发表于2017-05-20 20:59 被阅读57次

    现在,此时,我内心恐惧不安。我的手指随着房间里任何地方传来的各种响动,一起敲打着键盘。同节奏增加我猛烈的心脏跳动,和长跑后的心跳不同的是,无论现在跳的多猛烈我都听不到心跳动的声音,像悠悠的荡秋千。我用力写着不知所以的文字,把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蹦出的心强压回去,安顿到惶恐不安的胸腔内后,我挺直腰杆,连喝几口水,暗暗给自己说着“不要怕,不要怕”,把脊背竖起的汗毛和荡悠悠的心慢慢安抚了下去。

    耳朵不由自己的随着门外的声响和随时会造成我死亡的脚步声,把惊恐的字一个一个不紧不慢的送到屏幕,键盘敲打的越来越有规律。不要问我怕什么,不要问我写什么,我想好好活着,我不能言。

    类似于此时这样的惶恐,伴随着键盘的日子,我从没数过有多少个白天夜晚,有多少个小时。我无法逃离这个空间,无法放弃这个键盘,又无法控制这个局面,我只有忍耐,只有默不作声,只有尽全力不言不语的护住自己的心,不被撕碎。

    这个门内的恐惧无处不在。我活在精神病人旁边。其人曾厉言:杀人不用偿命,婚姻法不允许离婚。附在这个人身上的精神病也许是真的,也许是极其完美的借口,我不想去研究真伪,只因我还有个未成年的孩子。

    洗衣机“呜......”五秒停一下,停的间歇中能听到拉长的水声“哗-刺”,然后又是“呜.....”的五秒机器声,然后又是“哗--刺”水声,就这样周而复始的有规律的完成定时,中间偶尔会夹杂着“哐当”的什么撞击声,也会有“砰......”的满含怒气和怨气的关门声。我键盘的声音参合着洗衣机的声音,以及窗外的人声,汽车声一起,淹没了一些房间内恐惧,使得令我心惊胆颤的响动被分散出去好多,留给我的就没有那么响亮了,恐惧却一点没减少。

    夜里的寂静就显得房间内随时响起的这些响动声就特别响,铺天盖地的像钟罩着我,我不得不躺进被窝,侧身捂着耳朵蒙着头,才能驱赶一些害怕。我不会哭泣,也不埋怨,如果这是我的命运,而我又无法避免,那我只能尽一切努力让自己来适应和忍耐。如果注定我需要受这个折磨,我就全力接受,在我还能坚持忍受的时候,我尽全力。我的超出自己想象的坚强和毅力,给了自己足可以支撑起抚养孩子的勇气,和使自己赖以依赖的安全感。

    楼下的地面,看起来很遥远,除了白色的地面,看不到别的详情。如果从窗户飞身而出的话,地心引力还是会把我引向地面,也许那时心脏停止不了跳动,那时心里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宁静,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不会再有日以继夜的担惊受怕再来光临。这样想着,我就开心的笑了。

    我的眉头舒展,嘴角在一条水平线,我保持这个表情是为了避免看起来笑或是不高兴的表情招来的各种盘问和猜疑。为了这个表情,我面对镜子练习了些时日。我练习这个表情的时候,我不允许自己对自己有同情之心,不让自己对自己心生慈悲和怜悯,我决不允许眼泪出来。即使我的内心时刻像即将要离弦的箭一样要冲出这个令我恐惧万分的房间,我的面部一直要保持这样的平静。任何时候,只要踏进这个门,我绝不能多言,尤其要看住随时心生的恐惧。我一旦开口说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被精神极其敏锐的神经病人剖析、解肢,都会造成下一个令我恐惧万分的导火索。我一直记得“戒言”二字,我牢牢的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表情,不能露出不开心,我还要勤快的做饭,上班挣钱,教育未成年的孩子。我这样勤俭的管束自己,已经坚持成了习惯,我的沉默寡言让自己显得特别乖巧,我只是不想惹祸上身,我只是奢望偶尔有几个晚上能睡个安稳觉,我只是想未成年的孩子尽可能的心身健康的成长到十八岁。为此我还必须要再坚持好多年,好多个日月。如果按照天数算的话,每一天的煎熬加在一起足可以把我尽快的推下楼,我想像歌德笔下的维特一样交代好一切后事,选好墓地,心里明白透彻的离去。

    说到墓地,我还不知道哪儿可以收留我。我想待在山里,如果是熟悉的山里那绝对的好,至少我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山林间有太多的趣事。实际上这个愿望按照精神病人咬牙切齿的言语和极度自私的心理,是不会让我实现的,那我希望跟炉灰一样被人随便一抖就可以了,垃圾桶,树根下,随便在哪儿就在哪儿,但值得开心的是一定不会在这个有洁癖的精神病房间。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这儿安全,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这个房间温暖,这扇门外的世间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有种种对死和生的想法,我有梦想,我有坚强的性格,我有足够迫使自己隐忍的理由,但我绝不能言,绝不能透漏,这会给我招来灾祸。这会让我没有睡眠可言。我培养了身体深度睡眠的习惯和规律的作息时间,可是每到睡眠时间,令我恐惧万分的砸墙、拿匕首瞄门投标、摔马桶盖、敲碎玻璃、打砸铁盒、谩骂、自言自语、狂吼、冲水、声严色厉的说词,各种闹剧纷纷上演,我不能言,不能表示不满,我只能保持正在睡眠中,我必须强按住因惊恐万分而狂跳的心,绝不能跳出来闯祸,我要绝对的保证自己的安全,我竭尽全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我未成年的孩子才能有希望,我父母才能不伤心。

    我的生命,我一眼看到了尽头。我在空隙里安慰自己,给自己找一些开心,我不停的阅读,我书架上的空间已经水泄不通,我还在阅读。我心里的空间越来越宽大广博,我看着窗外,能想象到地面草坪里淡蓝色的小花有四个花瓣,黄色的有五个花瓣,细小的蜘蛛网在两片叶子之间轻轻的抖动。维特为爱枪毙了自己的身体,我为爱扶持住了自己命系一弦的生命。我捂着藏着来自书间各类故事的惊喜,我时刻提醒自己从书里出来一下,保持脸面的平整,我不能被任何看起来可疑的表情出卖了自己,我要好好活着,即使我被精神病人折磨的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不能放弃生命。

    我的这些脑子乱转的想法,我的偷偷摸摸的从书里读出来的喜悦,我捂着被子里的心跳,我堵着嗓子眼的提心吊胆,我统统都不能言。因为任何一个标点符号或唾沫星,都有可能把自己出卖,置自己于恐惧之地。我时刻保持眉头舒展,在江南水乡的美丽家园里,对着精神病人保持着装聋作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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